樊千秋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窦桑林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在下心中也有一个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嗯?有何疑问你只管问。”窦桑林昂着头做大度状说道。
“窦使君行几?”樊千秋背着手笑着问道。
“我乃家中嫡子,也是独子,日后当要继承南皮侯爵位。”
窦桑林不知樊千秋是何意,但说到自己那显赫的身份时,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窦使君会错意了,我并非问你在家中行几,而是……”
“嗯?那你问的是何事?”窦桑林阴沉问道。
“我是想问问,你算老几,我万永社和富昌社之间的纠葛,你凭什么来管?”
樊千秋脱口而出的这两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这正堂里滚过,所有人立刻被震得满脸错愕。
此子什么来头!?
莫不是犯了不要命的癫病,竟然在这短短片刻时间里,连续两次顶撞窦使君!?
莫看窦桑林病病歪歪的模样,那可当真是一個狠角色啊,忤逆过他的人,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
“你此话是何意啊?”窦桑林阴笑着把双手撑在案上,缓缓躬身站起身来,像极了一只要捕食猎物的鹰鹫。
“窦使君,在下所住的大昌里,有一年逾九旬的老妪,你可知道,她为何能如此长寿?”樊千秋毫不在意地问道道。
“我不知,还请樊社丞指教一二。”窦桑林完全站直了,阴鸷怨毒的眼神几乎可以将樊千秋戳死。
“因为这老妪从来不多管闲事,心宽安然,自然就能活得久了。”樊千秋说完,咧嘴就笑了出来。
“你是咒我早死?”窦桑林那排细碎的门牙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都能看到血痕了。
“我略懂一点岐黄之术,看窦使君的面相,恐怕平时就操劳过度,所以才会引发体虚肾亏之疾,因此最好少管些闲事。”
樊千秋不留情面地戳着窦桑林的逆鳞,他仔细地观察对方,判断对方的怒意到达了几分。
今日,他不仅是来掀桌子的,更是来激怒窦桑林的:让窦桑林发疯,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整个正堂现在鸦雀无声,旁观者连呼吸都放缓了下来,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
万一待会见血了,最好不要溅到自己脸上。
最为惶恐的莫过于脸色苍白的陈安君,她虽然已经决定要帮樊千秋了,但是她没想到对方会直接上门挑衅窦桑林。
虽然刚才的几句话听起来也让陈安君心中一阵痛快,可是痛快之后呢?现在该怎么收场?
她不禁有些后悔了,不该头脑一热就答应樊千秋这愣头青的,至少也得问清楚他的谋划。
可是事到如今,陈安君怎么想都已经晚了,她只求窦桑林不要把怒气牵扯到富昌社头上。
“你今日邀我来此?就是要辱骂我的?”窦桑林冷笑着问道。
“我今日来此,自然是为了澄清争端。”樊千秋说道。
“像破皮无赖一样,只会用嘴来澄清?”窦桑林讽道。
“第一,周武之死与我万永社无关。”
“第二,万永社的子弟永不为爪牙。”
“第三,万永社的市租只交给天子。”
樊千秋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果断清晰,不给窦桑林一点面子,
这三句话,无异于狠狠地抽了窦桑林三记耳光。
而且,这三个耳光还很响,响到在场之人想要假装没有听见都不可能。
堂中的气氛和刚才相比更为凝滞。
在场旁观之人也都是一方的伏地龙,可现在夹在两边,连屁都不敢放。
堂中最生气的人,自然就是窦桑林了。
作为南皮侯的嫡长子,从小到大只有他对别人放狠话的,还从来没有被别人放过狠话。
怒火在窦桑林心中熊熊燃烧,他恨不得立刻就拔剑把对方杀了。
只是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众目睽睽之下,无故杀人,这是死罪,遮掩起来是件麻烦的事。
而且,就这样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
可是,他总能找到一个机会的,不就是杀几个人吗?以前也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你是不是找死,你们万永社是不是找死?”窦桑林皱眉狠毒地挤出了这句话。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樊千秋用孟老夫子的话给出了回答。
“哼,一个臭混私社的人,竟然还识得字,满嘴圣贤语,莫不是想要出仕吧?”窦桑林嘲讽道。
“万一有这一日呢?”这是樊千秋头一次当众说出自己的野望,可满堂之中,无一人把此话放在心上。
“跪下来磕一个头,以后老实将万永社五成市租交上来,否则我定让清明乡和万永社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