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走动店的陈安君自然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她轻蔑地笑笑,便加快了脚步,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正堂中。
“诶呀,陈家阿嫂啊,不不不,现在应当称为陈堂主了,你当真是稀客,能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快快落座!”
李去病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他皱着自己那张老胖脸,极其谄媚地讨好着。
“李翁如此客气,着实让奴家惶恐不安。”陈安君巧笑颔首道。
“阿嫂,莫要再多客气了,你快快落座,有什么话,你我坐下再说。”李去病再次躬身请道。
陈安君也不再虚假地推辞,她大方又得体地轻提衣裾走了几步,便在堂中的一张榻上坐下了。
“阿嫂,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李去病慢慢地收起了讨好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李翁,你是明知故问,布告不是已经交到你的手里了吗?还是你还未看过?”陈安君明艳地笑道。
“……”李去病没有想到对方如此直接,只得又干笑两声说道,“看是看了,却有一些看不懂……”
“李翁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可能说看不懂,莫不是在调笑奴家。”陈安君掩嘴轻笑,情状如豆蔻少女。
“呵呵,我又如何敢调笑陈家阿嫂呢?”李去病仍陪着一张笑脸说道,“只是布告所写之事,从未见过。”
“嗯?何事不曾见过?”陈阿嫂问道。
“县官向娼院和斗鸡寮征收市租……从未见过。”李去病直接了当道。
“那今日,李翁不就见到了吗?”陈安君浅笑着说道。
“……”李去病讨好的脸色逐渐消失了,他沉默片刻才冷声问道,“富昌社当真要向娼院和斗鸡寮收租?”
“李翁这一句话便讲错了两件事情。”陈安君笑着道。
“嗯?陈阿嫂?是哪两件事?”李去病眯着眼睛说道。
“这第一件事,便是从今年开始,就没有富昌社了,只有万永社富昌堂了……”
“这第二件事,就是要向娼院和斗鸡寮守市租……可不是我们万永社想收,而是县官和义使君想要收。”
陈安君说得非常平静,亦未作太多的解释,却不软不硬地给了李去病一个警告。
“阿嫂,莫要忘了,你们万永社名下,也有几处娼院和四处斗鸡寮,也一起交租不成?”李去病问道。
“这是县官的诏令和县寺的布告,万永社身负征收市租的重任,当然也要一体交租了。”陈安君答道。
“清明南乡的娼院和斗鸡寮有一百多家,且不说背后牵扯的豪右,就是院寮里的奴仆都有几千人……”
“我们院寮子弟……虽不如你们私社子弟那么能争强斗狠,可也不是软柿子,恐怕不会扔人拿捏……”
“我李家是小门小户,可许多娼院和斗鸡寮背后牵绊极深,你们万永社,未必能收齐!”李去病冷道。
陈安君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竟然连连清笑了好几声,而后,才在李去病杀人的眼神中站了起来。
“奴家今日之是来送布告的,送到李翁之手就算办妥了,至于能不能收到市租,此事就不劳你操心……”
“交不交租,是你们的选择;能不能逼你们交租,是万永社的本事。”
陈安君说完之后,也不理会李去病,裙裾翩然,就兀自走到了门前。
临到出门的时候,她才又侧了侧脸,给身后的李去病扔了一句话:“李翁,赚了钱,得有命花,是吧?”
陈安君说罢这句话,未再作任何停留,向着院外款款走去,离开了。
李去病琢磨着陈安君扔下的那句话,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终于看明白,此事已快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当他琢磨要如何应对此事的时候,他去年秋天新纳的二八年龄的小妾来到了堂中。
“郎君,夫人在后院催了,祭祖的贡品都备好了,让你赶紧过去,不能误了祭祖时辰……”小妾小心说道。
“啪!”李去病抓起案上的茶杯,狠狠砸向了这小妾的头脸。
“啊!”瘦弱的小妾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脸整個人摔倒在地上,殷红的血立刻就从指缝中不停地流了出来。
小妾又怕又疼,卧在地上不断颤抖,但除了最开始那声惨叫之外,她不敢再出声,只是小声地抽噎啜泣着。
“哼,你这贱人,莫以为入了门,就可对我这主家大呼小叫,若不成体统,就把你送到娼院去让千人骑!”
“回去告诉夫人!让少郎君代我祭祖,旁人都已打上门来了,死了的人保佑不了李家,我才能保住李家!”
“瘫在这里装什么柔弱,莫不是还要领赏不成!”李去病哆嗦着怒吼道,似乎要将那小妾生吞活剥一般。
“诺……”这小妾哪里敢有半句怨言,爬起来赶紧向后院行去。
“瘸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