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赵德禄都只当刁民作乱是说说而已,何曾想过,此事竟是真的?而且,他赵家的宅院也在槐里啊!
若是真乱起来,自己的家宅岂不是也有可能要遭殃,那可不只是损毁钱财那么简单了,家人亲眷也会受牵连祸害。
“小人句句属实,这都是樊游徼说的话,还望赵亭长速速领人前去!”武大早已得了交代,说得分毫不差。
“快!何彭祖、郑得膏,立刻将亭卒召集齐,拿好刀盾绳索,跟随本官去剿平刁民!”赵德禄指手画脚道。
“诺!”何彭祖和郑得膏哪里见过赵德禄如此慌张,连忙冲到院外,各自行事。
他们一个将院中的轻犯押回了犴室里关押,另一个则带着亭卒准备各种家伙事。
待赵德禄穿着一身轻便的半身扎甲来到院中时,一什的亭卒已整装待发了,乍一眼看去,也有几分战力在。
他亦不多废话,留下一個腿脚不是很利索的老卒留守门户,便骑着马带着其他十一个人势汹汹地杀向槐里。
这支小队伍中,只有赵德禄、郑得膏和何彭祖可以骑马,剩下那一什人马只能呼哧带喘跟在马屁股后头跑。
他们匆忙地穿行在闾巷当中,神情因为慌张和着急而更显得滑稽,引来了沿路许多黔首的围观和指指点点。
赵德禄等人紧赶慢赶一刻钟,终于来到了槐里之外。
这段时间里,那些院寮子弟也已经准备充分了,纷纷从甲字巷和丙字巷中涌了出来,让闾巷中有了乱色。
原本在闾巷中穿行走动的普通黔首,也已经注意到了乱象,个个慌里慌张地躲回自家宅院,再关门闭户。
这时,已放晴许久的老天,也极配合地聚起了乌云,而且还刮起了阵阵的朔风,倒春寒竟然在此刻来了。
来到闾门处的赵德禄,一眼就看到了有人聚集在甲字巷和丙字巷的巷子口,整个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这些院寮子弟都换上了麻质袍服,有些人还披散开了头发,甚至还往脸庞抹上了锅底灰,像极普通黔首。
赵德禄等人离得还远,心中又急,再加上先入为主,所以根本分辨不出来,只当对方真是要闹事的刁民。
这几人四处张望一圈,却并未找到“守在此处”的樊千秋,而来报信的万永社子弟,也不知道何处去了。
“上吏,如何是好,樊游徼似乎不在此处?”郑得膏策马上来说道。
“是不是已经先进去了!?”赵德禄焦急万分地东张西望再次问道。
“看样子……不像……”郑得膏手搭凉棚看了一眼那两处巷口说道。
“……”赵德禄也向闾巷深处看了看,他平时常来常往也不觉得奇怪,可此时再看去,却觉得气氛诡异。
容不得赵德禄多想了,原本盘踞在岔巷口的那些刁民,已开始振臂高呼,似乎就要往外走,当做决断了!
“我等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且先止住这些刁民,而后再去寻樊游徼!”
“可这……”郑得膏面露难色,他已经看清楚了,里面的刁民不只十个,而有一百多个啊,他觉得有诈!
“若是乱起来,槐里的乡梓便要遭殃了,快,先冲进去!”赵德禄担心自己宅院安危,一马当先冲进去。
郑得膏、何彭祖及那一什亭卒见到上吏冲上去了,也不敢再留在原地,立刻也都硬着头皮,冲进了槐里。
他们这全副武装的模样冲进来,兼具乌云越来越厚,闾巷内外的黔首更加慌张,立刻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从闾巷门口到这甲字巷,左不过四五十步距离,马冲人奔,这十几个人一眨眼就冲到了目的地。
马上的赵德禄“铿”地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大吼一声:“尔等刁民为何闹事,快快束手就擒!”
赵德禄等人冲得实在太突然了,聚集在此处叽叽喳喳议论的娼寮子弟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大声地喊出了这一句话,院寮子弟才齐刷刷看向赵德禄。
电光火石之间,这场面有些沉默和……尴尬。
因为他们双方都看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场面。
一边,娼寮子弟没想到竟然会有官面上的人冲过来挡他们的路,而且这官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百石亭长。
院寮子弟也是社会的底层,但日日在这两个销金窟行走,见过的官员勋贵不少,从未把这百石亭长放在眼里。
所以,他们见到赵德禄带着十几多个老弱病残咋咋呼呼地冲过来,只觉得好笑又惊奇。
另一边,冲到岔巷口的赵德禄也发现自己有些莽撞。
因为他看到聚集在此处的“刁民”可不是百多个,在目之所及的岔道深处,竟然聚集了几百人!
而且与平常不同的是,光天化日之下,所有娼院和斗鸡寮都罕见地把大门敞开了,还有人不停地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