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长安城内这几日发生了一件大事……”田蚡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究竟是何大事?丞相说来与朕听一听。”刘彻佯装不明所以地问道。
“万永社为了征收赌租和娼租,一日之内,杀伤三百多黔首,实在是骇人听闻!”田蚡义愤填膺道。
“哦?此事义纵也上奏过了,可他说的不是黔首,而是闹事的院寮子弟。”刘彻直接戳破田蚡之言。
“这……”田蚡没想到皇帝已经知晓此事,尴尬地补道,“娼寮子弟亦是黔首,杀伐太过,不祥啊。”
“不祥?那依丞相所言,对这些要闹事抗租的刁民,又当如何处置呢?”刘彻不阴不阳地冷笑问道。
“自然应该以圣人之言教之,以儒家伦理导之。”田蚡说完,又说了一番“不教而诛”的空话套话。
这些话听起来都有几分道理,可是却言之无物,对征收市租之类的实务并无益处。
刘彻听了几句,便不想听了,轻轻地敲了敲案面,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厌烦。
身为丞相,田蚡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停下了。
“按照丞相所言,娼租和赌租收不上来,那就不收了吗?”刘彻再次发问道。
“陛下,娼租和赌租能增加少府的进项,自然应该收,只是……”田蚡黑豆般的眼睛转了转,定住了。
“丞相,在朝堂上你是百官之首,在宫中你是朕的舅舅,若有什么话,直言即可。”刘彻淡淡地说道。
“只是,这娼租和赌租数额巨大,征收时,当有个成制,不应太草率。”田蚡很狡猾,仍未将话说完。
“嗯?娼租和赌租都被归为市租,市租难收,所以包给私社,丞相还有什么高论不成?”刘彻揶揄道。
“陛下能看到市租难收,圣明啊。”田蚡腆着脸先溜须一句,才接着说,“所以当交给可靠的私社收。”
刘彻听完皱了皱眉头,眼中凶光乍现,但很快便收敛起来,接着,他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了田蚡。
田蚡心中的那本小账,已经被刘彻给算出来了。这可恶的田蚡,看来是惦记上着那一亿多钱的市租啊。
樊千秋的法子起作用了,这奸臣真的自己跳出来了!
“丞相,你说此话,似乎是指,这征收市租的私社,有不可靠的?”刘彻饶有兴趣地问道。
“正是。”
“哪家私社?”
“正是万永社!”田蚡终于给出了答案。
“万永社?如何不可靠了?”刘彻再问。
“虽然万永社也有些功劳,可那社令樊千秋乃是市籍坐贾出身,为人难免奸刁狠毒,更不知何为仁义道德。”
“征税时,不能把握尺度,极易酿成民乱,正如此次之事,虽也征上了市租,但杀伐过重,有损陛下仁名。”
田蚡说完这些赤裸裸的话之后,接着又冠冕堂皇地说了番“小惠未徧,民弗从也”“君子喻于义”的套话。
“丞相啊,万永社和樊千秋早就开始征收市租了,你能想到此事,为何不早说呢?”刘彻佯装不解地问道。
“以前未征赌租和娼租,万永社所征的市租不过几百万钱,无伤大雅,可加上这赌租和娼租,数额太大。”
“丞相以为,娼租和赌租,一年可以征到几何?”刘彻问道,面色不善。
“一年下来,起码得有……有六七千万钱吧。”田蚡的眼神有一些闪躲。
“六七千万?”暴怒到极点的刘彻猛拍案面,将那案上的茶杯都震翻了。
龙颜大怒!似要吞人!
明明可收一亿六千万钱,居然说只能收到六七千万钱。
田蚡该死啊,如今还未开席,他就一口吞掉了一亿钱。
这是盗窃!这是欺君!这是大不敬!这是族灭……不对,是诛九族之罪!
冲冠的愤怒让刘彻的面目都彻底扭曲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拔剑杀了田蚡。
但是最终,刘彻还是咬牙忍住了,收拾这百官之首,得想个更好的由头!
“六七千万!好大的一笔钱啊!”刘彻狰狞地笑着,装出了狂喜的模样,他表演得极好,未被田蚡看出破绽。
“有了这笔进项,陛下的上林苑就可以修得更宽敞一些了,太后也能有個郊游的好去处。”田蚡再次奉承道。
“那丞相,你觉得这娼租和赌租,该怎么收呢?”刘彻烧红的脸渐渐地恢复到寻常颜色。
“长安有十七个私社征收市租,乡里的市租仍用旧法征收,此事不用变,万永社也可继续收三乡市租……”
“但娼租和赌租数目庞大,当由一个身家清白、办事得力的私社专门征收,如此方可放心……”田蚡说道。
“丞相以为当由哪家私社,担起这六七千万的重担呢?”刘彻阴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