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万象更新。
已经连绵下了半个月的春雨终于逐渐停歇了,今年这霏霏的淫雨还算有度,并未酿成洪灾。
在这场下得极透的春雨的滋润下,田地里的泥土湿润,池塘里的储水足量,是耕地翻种最好的好时机。
想来,今年又会是一个丰年。
闾右的上户豪猾正忙于踏青,闾左的下户黔首则开始了终日都要“带月荷锄归”的生活。
于是,不仅是野外呈现出万物勃发的景象,城内各乡里也是一片繁忙的样子。
除了“豪猾黔首”这些顺民之外,饥一顿饱一顿度过这個冬天的无赖子们也贼头贼脑出来晃荡了,四处搵食。
你踏青郊游,我下地种田,他偷鸡摸狗,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万物生机勃勃,万永社的总堂也不例外,今日一早,便严阵以待。
从院外到院中,站着的都是最精壮的子弟。
老弱病残及未长成的少年郎暂且都回避了。
倒不是因为万永社“乡梓平等、扶助孤幼”的社约发生了改变,而是今日有重要的访客前来,要撑场面。
大约巳时的前后,七辆安车陆续停到了万永社总堂的门口,从车上下来的人未有任何迟疑,立刻就入院。
樊千秋早已在正堂的上首位等候多时了,来者除了陈家阿嫂之外,当然正是曹不疑和陈广汉这几个社令。
他们和一个多月之前来此讨价还价的态度很不同,见识过槐里那一日的血雨腥风后,他们不敢再有倨傲。
走进正堂之后,他们个个都面有敬意地来与樊千秋见礼,那噤若寒蝉的模样就如过往对窦桑林一样讨好。
当然,墨胜社和墨和社的两个社令仍旧自诩游侠身份,那日又不在槐里,未经血雨腥风,所以稍显自矜。
只是,此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樊千秋又提前派曹不疑与他们关说过了,他们亦不敢有不敬和妄动。
巳时一刻时,堂下的八张榻上,就只剩下一张还空着了。
樊千秋四面看看,发现未来之人当是和联社社令吴储德。
这家私社规模小,缺少得力的子弟,更没有自己的营生和地盘,以前只能靠着给窦桑林入市经商获得些小利。
如今窦桑林倒了,别的私社还可以靠征收市租或者经营娼院和斗鸡寮来维持,而这和联社的财路却收窄许多。
当然财路是有的,便是老老实实地去官市当坐贾赚钱,可若这样,最多只能搵个衣食,不能像原先一样滋润。
樊千秋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和联社是实力最弱的一家,腿脚还不勤快些,那岂不是送上来让樊千秋当鸡杀吗?
“豁牙曾!”樊千秋没有立刻进入正题,而是将守在门外的刑房豁牙曾先叫了进来。
“属下在!”豁牙曾横跨一步站在了门前,叉手行礼回答道。
“将多余的这张坐榻撤去吧。”樊千秋点了点最末那张坐榻。
“诺!”豁牙曾没有多言,抬起那张坐榻就走出了正堂,连榻前的方案也都挪开了。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中一惊,他们都是混私社的老炮,善于察言观色,太明白这细节象征什么了。
“今日该来之人,都已经来了,未到之人,也便不等了,我等商议今日之事吧。”樊千秋笑着道。
“诺!”曹不疑等人不敢有异,异口同声道。
“今日请各位前来的目的,曹社令想必已与你们提过了,便是议一议八社合一之事。”樊千秋道。
其实,原本一共应该是九个私社,可是富昌社已经提前变成了富昌堂,所以现在便是八社合一了。
六个社令和陈家阿嫂这个堂主立刻坐得正了些,后者面色自然没有异样,可曹不疑等人还有疑虑。
“长安县共有十六个乡,万永社如今占了三个,分别是清明南乡、清明北乡和启阳乡……”
“而永嘉社占了未央乡,永富社占了长乐乡,永康社占了建章乡,富和社占了章台乡……”
“加上这墨和社和墨胜社共同占着的明光乡,这一共就是八个乡,恰好就占了长安十六乡的一半。”
“诸位社令堂主,我未算错吧?”樊千秋今日是议论私社之事,身份自然是私社社令,所以没有自称本官。
“樊社令精通算学,算得极准,并未算错。”曹不疑带头称赞,其余的几个社令纷纷应答,陈阿嫂亦点头。
“这八个相恰好又在长安城东,所以被称为东八乡,东八乡的乡梓们常年通婚嫁娶,本就是亲如一乡……”
“因此,我提议东八乡的八个私社当合为一个私社,如此一来,办事方便妥当,更能为乡中的乡梓们出力。”
“我话讲完,谁赞同,谁反对?”樊千秋不冷不热地问道。
“此意甚好……”
“樊社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