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宗阴着脸咀嚼着樊千秋说的话,发现此子似乎说得有几分道理。
用九个月先等一等,到时候再借助府衙的力量,名正言顺地征收赌租和娼租,当更划算。
想到这处关节,已连续几日都提心吊胆的田宗,终于还是心动了。
“籍公,你是丞相的门客,你觉得樊社令说的这笔买卖能做吗?”田宗转向籍福询问道。
“有券约留作凭证,倘若万永社反悔那便是违反律令,到时候就可调巡城卒强入各乡了。”籍福看得更深一层。
他还有几句话未说,到时候,就算义纵放手不管此事,也可以让丞相名正言顺地下令,直接调汉军剿平万永社。
万永社子弟再能打,难不成还能打过北军不成?即使能打得过,他们敢打吗?那可是够得上族灭的谋逆死罪啊。
“明年一月,和胜社便可入南清明南征收娼租和赌租?”田宗将籍福的话又琢磨了片刻,终于再一次开口问道。
“正是,不过再等九个月而已。”樊千秋点点头说道。
“公孙使君和籍公都要做保人。”田宗终于是松口了。
“想来二位都不会推辞此事的。”樊千秋笑着回答道。
“那现在便立券约,我愿等这九個月。”田宗点头了,籍福和公孙敬之终于松了一口气,樊千秋也高深地笑了。
“多谢田社令成全,这一亿市租,我便收下了!”樊千秋连忙拱手,那激动的表情似乎真是因这笔横财而来的。
正堂中本来就有写立券约的工具,再加上公孙敬之和籍福这两个书写文书的老手,一份券约很快就被立了出来。
这一式三份的券约在文辞义理上非常通顺明确,无半点的含糊,更有四个人的亲笔落款,公孙樊田三人各一份。
那笔墨还没有干透,在场的这四个人就都暗暗地长吁了一口气,只是这吁气的原因各有不同罢了。
这头等正事办妥后,樊千秋等人来到了正堂的门口,一齐向院中的社令和堂主们宣布此事的结果。
陈贺和曹不疑之流听到这结果之后,大多也是面露轻松之色,他们并没有从中得到好处,但至少不用去冲杀了。
能躲过一次声势浩大的冲杀,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了。
于是,陈容和曹不疑立刻就开口称赞田宗和樊千秋两位社令,引来了一阵阵的附和之声,院中的杀气荡然无存。
而樊千秋和田宗二人也伪装得非常好,同样是连声称赞对方,还互称“大兄”和“贤弟”,似乎关系非常亲厚。
在这团团和气的场面之下,除了樊千秋等少数人之外,无人还记得为此而死去的几十个人,他们似乎从未活过。
一场可能会死伤数百人的大争斗,暂时是偃旗息鼓了,可是这并不是永久的平静,只是搏杀后暂时的歇息而已。
申时,各社的头目带着“两社亲善”的消息各自散去。
当多数人为这场风波的停歇而稍感轻松的时候,樊千秋与公孙敬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急急忙忙赶往长安县寺。
今日立定社约之事,樊千秋对公孙敬之只字未提,自然就更没有和义纵说过了。
他们得尽早告知义纵,否则说不过去:义纵和樊千秋一样,也不喜欢被人诓骗。
二人来到长安县寺门外时,天色忽然有一些暗了,乌云正在天空中聚拢,似有一场暴雨准备到来。
从上一轮酣畅淋漓的大雨至今,关中一带又已许久没有下过雨了,种到地里的各种秧苗嗷嗷待哺,正需要雨水的滋润。
这场雨,如果现在下来了,那就正是时候。
真可谓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啊!
樊千秋和公孙敬之走到县寺前院正门之下,就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而后又心照不宣地回头向天上那越聚越厚的云层。
半晌后,还是公孙敬之定力不够,开口了。
“贤弟,你今日又给了大兄一个惊喜啊。”公孙敬之背着手摇头道。
“嗯?大兄何出此言呢?”樊千秋看向对方,若无其事地笑着问道。
“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亿钱买卖的保人,这还不是惊喜吗?一亿钱啊,愚兄还从未见过那大一堆钱啊。”公孙敬之叹道。
“愚弟也未见过。”樊千秋假装没有听懂公孙敬之的话。
“愚兄忙前忙后,一个钱儿都没见到,是不是不太合适?”公孙敬之的贪念毫不遮掩的流露出来。
“确实不合适,但若是给了钱,有显得俗气了,毕竟……君子之交淡如水。”樊千秋干笑了两声。
“大俗大雅啊,这半两钱可不俗。”公孙敬之盯着樊千秋,简直是在这县寺门口光明正大地索贿。
“大兄,你身上可有一个半两钱?”樊千秋手心朝上说道。
“你倒是还要找我拿钱?”公孙敬之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