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豁牙曾离开正堂后,万永社的院门终于重新打开了,在院外等了许久的子弟们,吆五喝六地涌进院中,各自做事。
他们自然猜到在这两个多时辰里,堂中几个头目是在商议干系极大的社务,虽心中好奇,却很守规矩,并没有打听。
转瞬间,整個万永社恢复了热闹,与平日并没有异样。
樊千秋静静地站在正堂门口片刻,待雨小了一些之后,他便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冒着风雨纵马赶到了长安县寺中。
此时,长安县寺经过几个时辰的热议之后,终于是缓过了一口气。亭卒纵马而出,带着写好的布露,将要张贴各处。
今日晨间,樊千秋离开得极高,当时雨又大,早到的属官们也都躲在各自阁室内,所以见到樊千秋的人其实并不多。
此刻不同,因为大雨小了很多,属官冒雨在院中穿行,碰到樊千秋的人自然多了。
樊千秋走进县寺院门后,陆续碰到了县丞江慎、主簿许由、廷掾张松等人,不管是谁,都会主动先向樊千秋行揖礼。
他们品秩不高,但都是宦海里的老手了,已通过今日那四道诏书猜到了许多的事,自然立刻对樊千秋心生许多敬佩。
当然,在这份敬佩当中,更有几分讨好谄媚。他们明白,樊千秋立下大功,恐怕不日就会得到拔擢,定比他们位高。
樊千秋此刻是他们的下属,看到下属越过自己得到拔擢,他们心中最开始都有醋意,可是这份醋意很快就成了暗喜。
从昨日廷议结束之后开始,他们多多少少听到了些谣传,虽然都语焉不详,却又指向了一点:樊千秋深得皇帝信任!
皇帝的信任,是遨游宦海最有助力的一股风。
简在帝心的樊千秋恐怕会一举跳出长安县寺,在更高处有一席之地。
到那个时候,樊千秋便会成为他们的一条人脉,当然就要提前交好。
这便是人与人相交、官与官相交的本质,不仅得学会见风使舵,更得学会能屈能伸。
当然,樊千秋并未因为这些上官的奉承飘飘然,不管是何人来行礼,他都如同平时一样回礼。
因为众上官的这份“殷勤”,樊千秋穿过院子所花的时间竟然比平日长了很多。
当樊千秋走进县寺正堂之时,并未像往常一样见到长安令义纵,见到的反而是功曹掾蒋平安。
“樊游徼,你今日不是告归了吗?”坐在堂中一张方案后的蒋平安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询问道。
“下官已提前将私事忙完了,又想到了一件要紧的公事,想要上报给义使君。”樊千秋说道。
“今日来了四道天子诏书,都要写成布露贴到各乡里去宣教黔首,使君怕有纰漏,亲自巡查去了。”蒋平安平静道。
“义使君勤勉用事,下官比追不及。”樊千秋及自然地讨好说道。
“呵呵,义使君勤勉用事,樊游徼亦可以称得上尽责。”蒋平安捋须笑着说道,并没有像县丞和主簿那样起身讨好。
“蒋使君谬赞了。”樊千秋入寺为官之时,正是蒋平安对他耳提面命,告诉他这官场规则的,所以对对方有些敬意。
“不错,你抓住犯官田恬,立下一件大功,还能如此谦虚,前途无量。”蒋平安点了点头,似乎对樊千秋也很满意。
“本官误打误撞,只是运气好而已。”樊千秋再行礼谢道。
“罢了,义使君恐怕还要一个时辰才回来,他临走时让本官留守正堂,有公事,可坐下与我说。”蒋平安伸手请道。
“诺。”樊千秋本就有一件要紧的事询问蒋平安,此刻也就不推辞了,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蒋平安的对面。
“敢问樊游徼,你今日何事要上报?”蒋平安挪开了案上摊开的竹简,又取来了一块新的木牍,提笔蘸墨准备记录。
“两日之后,也就是四月十五,犯官田恬会在东市门口行刑,想请义使君让下官去监刑和收尸。”樊千秋直接说道。
“嗯?你想去监刑收尸?”蒋平安先放下了蘸饱了墨的毛笔,不解地看着樊千秋。
“正是。”樊千秋道。
“田恬可不是普通人,你若想借机从他身上捞些油水,恐怕想错了。”蒋平安道。
“田恬是下官扳倒的,下官自然知道他不是普通黔首,也没想过从他身后捞油水。”樊千秋答道。
“既然你还记得此事,当知道田蚡如今是恨你入骨,你又何必再沾染此事呢?”蒋平安不解问道。
“嗯……”樊千秋佯装思索了片刻,接着再说道,“下官做事情,只想有始有终,不愿虎头蛇尾。”
“糜不有初,鲜不有终,”蒋平安笑着摇头说道,“若天下官吏都像你一样有始有终,黔首有福。”
“使君谬赞,我不敢当。”樊千秋拱手推辞笑道。
“在本官看来,樊游徼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