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狠狠地跺了跺脚,他捂住了自己心口,快步地冲到了韩时宴面前,用手指指着他,气的不停颤抖起来。
“我瞧你那阿爹,比兔子都软,比狐狸都精,怎地偏生出你这么一头倔驴?”
“你小时候明明不这样的,那时候你很乖……”
官家的乖巧二字卡在了嗓子眼里,韩时宴从小到大同乖并没有什么关系,那时候他同吴江还有马红英,简直就是皇宫里的搅屎棍,猫嫌狗憎。
宫妃们听到他们来了,那都顾不得御花园装得弱柳扶风,小荷塘吟诗作对……
一个个的恨不得紧闭宫门,装死。
那时候他子嗣不昌,唯独一個皇长子不管是身子孱弱,性情更是懦弱柔软,样样都不出众。
太后当时存了私心,总觉得这三个孩子比牛犊子都精力旺盛,若是他们在宫中发癫,也能旺子嗣,日后多生出几个生龙活虎的孩子来。
可生龙活虎的孩子没有被“招弟盼弟念弟招来”,“发癫”倒是招来。
想到福顺公主,官家愈发恼怒起来。
“滚犊子!韩时宴!”
他说着,像是不够解气一般,又小跑到了自己的桌案后头,四处的寻了寻,抓了一捧折子,朝着韩时宴劈头盖脸的扔过去。
韩时宴并没有闪躲,还是那样的站在那里,目光清明的看着官家。
官家被这眼神看着,却像是感觉整个人被灼烧了一般。
他想,在这庙堂之上,大约没有几个人能够经得住韩时宴……还有从前关御史的注视。
官家愈发的恼羞成怒,他见韩时宴不躲,愈发的生气,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韩时宴跟前,对着他便是一脚踹了过去。他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踹得韩时宴一个趔趄。
官家踹完之后,自己都有些错愕,他目光阴沉如水,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官家已经回答了臣的问题。”
恼羞成怒又何尝不是回应呢?韩时宴想着,手紧了紧了。
他看着眼前的官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我记忆里的舅父仁爱宽和,马红英同吴江记忆里的舅父,满腔热血盼着收复河山,是万千将士的可靠依仗,虽不敢说后人称道一声千古一帝有道明君,那也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值得满朝文武效忠的君主。”
可事实又是如何呢?
韩时宴静静地看着官家,“官家不必担心,我并没有任何的证据,也深知这个案子只会到此为止。”
“即便如此,身为御史,臣必须站在这里,问出这个问题。”
“官家坐在这大雍朝最高的位置上俯视万民;你的臣民也同样仰视着你。”
“王御史为何要花费重金收走欧松所有的画……官家你不记得了么?上行下效,君主为蛀虫,臣子岂能向善?你以为你只是取了一锭金,一幅画……”
“千千万万大雍人效仿之,各取金一锭,足以掏空大雍根基。”
韩时宴说着,眼中的感情越发的浓烈,“舅父,如此你还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么?”
官家的手高高扬起,重重地一个耳光扇在了韩时宴的脸上,他的手颤了颤,脸上的肌肉抽动着,胸膛剧烈的起伏,整个人都快要气晕了过去。
韩时宴没有继续言语,他低下头去,冲着官家弯腰拱手。
他又何尝不知官家会暴怒,可他知晓这是他身为御史应该做的。
即便未必能够改变任何事情,可君主做了错事也不应该糊弄过去,他这时候不应该是侥幸的。
而应该是惶恐的看着头上悬着的利剑,知晓这天下也并非是他一人的天下,而是万民的天下。
君主的错,那也是错。
这朝堂之上,有足够多的人去捧着他粉饰太平,不差他韩时宴一个。
从前这条路是他的师父关御史在走的,如今到他了。
“韩时宴你这个狗东西!你你你……”
官家瞧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家伙,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从前的种种,这样的场景在御书房中不知道发生过多次回了,简直比他宠幸苏贵妃的次数都多。
他掰着手指头数下来,从第一次到如今这一回,他这位好外甥好御史从来都没有退让过。
一开始他气得打人,公主同驸马还会进宫来哭天抢地吧,外头的太监还会担心闹出人命,到现在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韩时宴这个人,不怕打也不怕骂。
他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杵在那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韩时宴你这般,总有一天朕要杀了你。”
“嗯,多谢官家给臣青史留名的机会!便是到了黄泉路,关御史也会羡慕臣的。”
官家气了个倒仰,他颤抖着手指着韩时宴的鼻子,又跺了跺脚,“你你你……”
这厮同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