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看着双臂环绕于胸前,抬头仰望的解缙。
想了想,朱长夜依旧平静道:“飞鸟尽,良公藏….解先生,此话说出来,难不成….你不觉得自己可笑?”
“好,那么贫道问你,既然你认为皇帝杀功臣,蓝玉呢?傅友德呢?冯胜、耿炳文、汤和呢?为什么这些人皇帝老爷子不杀?却偏偏杀了胡淮庸?革职李善长?”
解缙愣了愣。
朱长夜继续道:“我再问你,从国朝开国至今,李善长胡淮庸二任两任宰相,占据朝堂多少年。”
解缙哼道:“十几年兢兢业业。”
朱长夜笑了一声:“不错,十几年!那你可有查阅过史料?看过洪武这十几年间,朝廷用的都是哪些官?这些官吏都出自何处?”
解缙不假思索:“出自….出自淮西….”
这话说完,他有些犹豫起来。
朱长夜道:“原来解先生你也知道,那你知道这十几年间朝廷用的官吏,已经不受洪武老爷子控制了?已经成为淮西人,或者说胡淮庸、李善长结党的利器了吗?”
“李善长是淮人文臣领袖,于国家有大功,所以位列宰相,封公爵,子尚公主。”
“他当权时,极力排挤非淮人出身的臣子,无论多有才能,多有贤名,只要不是淮人,他都不用。”
“诚意伯刘基你一定听说过对吧?我记得洪武老爷子曾亲口和刘基的儿子说过,当年陈友谅来打咱,别人都怕了,唯独你父亲挺咱,东边有方国珍,南边有陈友定,西边还有张家,平定他们你父亲都有大功。”
“当年陈友谅号称八十万来攻应天,文臣幕僚没一个人敢死战,唯独刘伯温说,其他人逃得,降得,唯独主公不可。”
“为今之计,只有决战,言降者或议逃者,应尽诛之!”
“而后诚意伯帮着洪武老爷子建立大明军卫,组织屯田,甚至帮着招抚浙东文人士子,乡绅地主,安抚民心降官皆有大功。”
“本来开国分封功臣,刘基按功当封公,李善长等人暗中挑拨,屡进谗言,只能封为伯爵。”
“诚意伯刘伯温尚且如此,其他那些江南士人,还用说吗?”
朱长夜目光平静的看着解缙。
那目光平静,可在解缙看来,是那般咄咄逼人。
这个桀骜的年轻人,在朱长夜一段段话语中,渐渐变的沉默起来,低头开始沉思。
刚才朱长夜这一番往事,瞬间让暗中的朱雄英,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以前,他不曾一次听到老爷子提起过,这辈子遗憾的事情之一,就是对刘伯温了。
给别人的赏赐,老爷子都自认大公无私,唯独对刘伯温,他亏欠着刘伯温的。
哎….
师尊真的很懂爷爷。
朱雄英心中叹息。
此刻。
见解缙被说的哑口无言,朱长夜继续笑道:“解先生,你要替李善长辩驳冤情,好,贫道再问你,自洪武立朝以来,这十几年时间,朝廷只知胡、李二相,不知皇帝者几何?”
“洪武老爷子是不是说过这话:善长素无相材,但和咱是同乡,自打咱起兵就跟着鞍前马后,没有功劳都有苦劳,咱做了皇帝,他自然做宰相。”
“你不是读过书吗?你翰林院不是在编修史料吗?不是在编修洪武朝大记事吗?怎么,解先生,饱读诗书的你,这些你没看过,还是没听过?”
嘶!
这些事,太上皇都知道了?
傅友文有些好奇的,看着朱长夜。
他不相信太上皇能知道,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孙和太上皇说的。
看样子,太孙没少将这些国家大事告诉太上皇啊!
不过朱雄英也在低头沉思,努力的回忆着,似乎这些事,自己没告诉师尊。
这又是师尊自己知道的?天下间真就没什么瞒得过师尊?
不过朱雄英也没有多想,而是将思绪拉回了经常与朱元璋的对话中。
他的神色有些动容。
朱元璋曾不止一次和他说刘伯温的遗憾,以及当年经历的困境与无奈。
可以说,师尊朱长夜的每句话,都说在老爷子的心窝子上了。
老爷子是皇帝,他杀人不需要理由,即便是胡淮庸、李善长这些曾经陪着他发家起事的老伙计。
皇帝说杀,也就让锦衣卫杀了,胡淮庸这件洪武大案,目前牵连被杀之人高达两万余。
那几年的时光里,旁人都在说洪武老爷子疯了,都在说大明这个大厦将倾。
都在说老爷子朱元璋,是个残暴的皇帝。
但从没有人真正理解过朱元璋。
朱元璋是个刚硬的皇帝,是个倔强的皇帝,他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从不会对别人透露只言片语。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