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猜想。”
诸葛乔嘴角轻扬,已然看懂了这其中的玄机。
简单来讲。
军中的甲兵是会毁损的,有的是因为战事毁损,有的是因为日常训练和巡视毁损。
毁损的甲兵不能直接报废,而是集中调拨给糜芳,由糜芳寻找匠人来评定是报废还是修缮。
报废的列入报废品,可修缮的列入在修品,已修缮的列入旧品,而旧品需要记入军需库的库存。
不论是报废品、在修品还是旧品,糜芳都需要将数目报给关羽。
在修品出现意外而导致报废的,糜芳也会将其记入报废品,并向关羽交割报废文书,同时在军需库的库存中将数目记减。
而当关羽需要甲兵的时候,也是由糜芳来决定是调拨新品还是旧品。
正常而言,糜芳会优先调拨旧品。
然而。
根据廖化的账目统计,糜芳在近半年内,调兵给关羽的甲兵几乎都是新品,很少有旧品。
糜芳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譬如“旧品正在月检”“正值新品入库,避免人力损耗”“天气潮湿,需对旧品进行检验。”等等。
表面上来看,糜芳的理由是没毛病。
甲兵是将士的第二生命,容不得有半点儿马虎,故而宁可用新品也不可轻易用旧品。
然而。
恰恰也是糜芳那看似没毛病的理由,让诸葛乔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近半年以来,南郡无战事。
日常的训练和巡视,要求更换的甲兵数量不多,且也不急用。
若遇上月检、入库、潮湿等库存管理的正常因数,延缓一两日交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日常的训练和巡视,用旧品来消耗也更恰当。
偏偏糜芳却坚持要用新品。
事出反常,必有缘故。
诸葛乔将猜想详细的告诉廖化。
廖化琢磨了片刻:“阿乔,你是否多心了。军需库每年都会盘点库存,且将保存期间正常毁损的定损报废,盘点也是由我亲自带人进行核准的。”
诸葛乔笃定道:“我的判断是不会有问题的。方才我翻阅了去年和前年的账目,只有这半年以来的账目才有一直调拨新品不调拨旧品的记录。”
廖化更是疑惑:“只有半年的记录,且调拨新品的总数量也不多,这不能证明糜太守私自贩卖了军需库的甲兵。”
诸葛乔则是提出了另一个猜想:“糜太守若要动军需库的甲兵,其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有人愿意花钱购买。”
“且购买的价格,高到糜太守即便耗费钱粮去打造新品也能大赚。”
“即便被君侯觉察到了,糜太守也可以拿出贩卖旧品的钱粮,再向君侯哭穷,自述为了筹集军费多么多么的艰辛。”
“君侯并非不讲理的,以旧品换新品这种稳赚不赔的事,君侯最多也只是口头责骂。”
廖化疑道:“阿乔你的猜想虽然有道理,但却有個前提,那就是有人愿意花高价来购买旧品。这世间怎会有这么蠢的商人?”
诸葛乔意有所指:“若我是吕蒙,我就愿意当这个蠢商人。”
廖化吃了一惊:“吕蒙?不可能!糜太守就算再贪财,也不可能将甲兵卖给吕蒙。”
诸葛乔笑道:“直接卖给吕蒙,糜太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可若是卖给荆南四郡的蛮人,且蛮人又给出了高价,廖主簿认为糜太守还会拒绝吗?”
廖化的眼睛瞪圆了,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阿乔的意思,是吕蒙暗中撺掇了荆南四郡的蛮人,伪装成蛮商向糜太守购买兵甲?”
“可吕蒙,为什么要这样做?更何况,这半年以来的新品加起来,数量也极少,对君侯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诸葛乔的眼神逐渐凛冽:“的确,这半年以来的新品都很少,糜太守私自贩卖的旧品也不多,只要适当的运作下账目,就能蒙混过去。”
“然而,行军打仗的时候都常用诱敌深入的计策,廖主簿又怎知这不是吕蒙的诱敌之计?”
“倘若这个时候,蛮商提出要大量购买甲兵,糜太守能经得住这个诱惑吗?”
“只要蛮商给的钱足够多,且荆州短期内又无战事,糜太守就能打造新的甲兵填充军需库。”
“对于商人而言,利润才是决定行动的唯一标准,只要利润足够大,就可以铤而走险。”
诸葛乔的推断,听得廖化心惊胆战。
“君侯有意出兵襄樊,倘若这个时候糜太守又将甲兵卖给了蛮商,即便有钱也来不及打造新的甲兵。”
“这可是贻误军机的大罪啊!”
良久。
廖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即便真的如此,这也只是阿乔你的猜测。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去证明糜太守有这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