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不擅撒谎的缘故,刘伯温的语气略微有些慌张。
“季秋不过是个七品的城门总旗,于大局无补。”
“眼下开国在即,你等若是不想恶了吴王,就当好自为之。”
李饮冰立刻点了点头,对刘伯温的高瞻远瞩,感到很是敬佩。
“不愧是伯温兄,在下受教。”
“但这黄口小儿辱我之仇,将来我是一定要报的!”
一想到自己居然在季秋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甚至还尿了裤子。
李饮冰就感觉一股莫名的羞愤涌上心头,语气中更是带上了杀意!
这年头的官员最重清名,谁若是污了名声,那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李饮冰都不敢想象,被季秋这么一个大嘴巴知道了自己的糗事,再过一段时间究竟会发酵成什么样!
“罢了罢了,总之你等将我的话,记在心里就好。”
说罢,刘伯温便转过身去,送客之意非常明显。
李饮冰也是识趣,当即拱手道。
“伯温兄,在下告退。”
待到李饮冰离开后,刘伯温忽的起身,心事重重的踱步到院中。
星光灿烂,月光柔和。
每当军中遇到什么难题,刘伯温就会像现在这样,仰头看着天边的皎皎明月,怔怔出神。
在旁人看来,刘伯温这是在“夜观天象”,以至于传出了刘伯温“通奇门,晓阴阳”的说法。
可实际上,这不过是刘伯温的個人习惯,于静谧之中,缕清错综复杂的局势。
这一次,刘伯温依旧能看清天下大势。
但他的心中,却是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淮西与东南一派的争斗,愈演愈烈。
刘伯温想要置身事外,但所有人都逼着他下场入局。
李饮冰是,淮西的勋贵们是,朱元璋也是。
李饮冰之流,想要让刘伯温站出来领导他们,与勋贵对抗,避免自己经宋元两朝传承下来的财富受损。
而勋贵当中,有人视刘伯温为敌,也有人视他为友,但对他多有提防。
至于朱元璋,同样希望刘伯温站出来领导东南一派,与淮西勋贵们相互制衡,以便于各方更好的为崭新的大明王朝效力。
皇权,军权,文权。
三方势力倾轧之下,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个人,正是刘伯温。
对于自己的结局,刘伯温已经可以预料到了。
无论这三者最后是谁获得胜利,刘伯温都会成为胜利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正是因此,刘伯温昨日才会对季秋推心置腹,为的,就是在自己身死之后,能有人保住自己的一家老小。
在刘伯温看来,年纪轻轻的季秋,正是这个合适的人选。
若非如此,以刘伯温之谨慎,又岂会对季秋说出那番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
无他,有求于季秋而已。
径直返回卧室,看着刚刚下发,为新朝准备的大红绯袍。
刘伯温眼睑低垂,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又无奈的叹息。
......
“叔...叔父!”
“侄儿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喝的东倒西歪的刘琏与季秋,彼此互相搀扶,终于走到了刘府前。
“行了,大侄,这都子时了,赶紧回家吧。”
站都站不稳的刘琏却是不舍得回家,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季秋,含情脉脉道。
“叔父,以后你...你还能领着我长见识吗?”
季秋心中一阵恶寒,赶紧把刘琏拽着自己的手撒开,心说咋这么快就上瘾了!
不过季秋心中却是全无带歪了刘琏的愧疚,反而还豪气道。
“没问题!”
季秋说的是实话,毕竟像刘琏这种拿钱就能砸死的世家子弟,确实不太好找。
送走了刘琏,季秋随手打开系统,暗自思忖。
“照今天这个积累速度算下去...还得高强度摸鱼一个月?”
将商城界面关闭,季秋脚步不停,径直返回了家中。
“醒了?”
房门口,一直在等候季秋归来的崔兴,瓮声道。
“嗯。”
“总旗,快休息吧。”
“明早我喊你上值。”
季秋有心想要拒绝,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最终摇头道。
“那就随你吧。”
房门外,崔兴如铁塔般矗立在门口,默默守护着季秋。
房门内,少年郎表情从容,酣然入眠,全无昨日的局促与不安。
万籁静谧,在这个旭日将升未升的时段,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忽的朝着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方向,疾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