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之前，季秋做了一些功课，对于倭国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船夫口中的平户，虽然在后世的名声不显，但在这个时期，属于是整个倭国对外开放的“桥头堡”，远洋航行和文化，经济，互相交融的绝对核心。

平户和与其毗邻的博多，自唐朝以来，便成为了中原文明传播到倭国的重要窗口。

无数学生，以及倭国当地的僧侣，从这两处地域出发，带回了一卷卷经文与书籍，大大促进了倭国的文化发展。

从隋唐时期开始，中原文明的烙印就深深的刻进了倭国的骨子里，无论他们怎么否认，都难以磨灭那曾经谦卑而又虔诚的身份。

等到宋元时期，平户和博多渐渐成为了商业中心。

茶叶，瓷器，生丝还有绸缎，源源不断的经这两地输入倭国，逐渐形成了一条愈发完善的海上贸易航线。

而倭国在这期间，也在不断吸纳，学习来自海外的技术。

像是嘉靖年间流入大明的火绳枪，在倭国就成为炙手可热的新式武器。

倭国那些将军，手里没個几千条“铁炮”，也就是火绳枪，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等到明朝后期，大明与倭国贸易最鼎盛的时期，倭国甚至一跃成为了世界在远洋航行领域的先进国家。

倭国的海商可以平户出发，越过东海，直达海南甚至是广西。

只差一点点，倭国的触角，就要够到东南亚。

足可见在这段贸易中，倭国的收获有多么巨大。

而累计输入大明的数亿两白银，并没有促进大明在商业领域的繁荣。

从国家层面来看，在这段贸易中，明朝虽然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但很明显是亏了的。

这都是拜三杨，徐阶一类的“忠臣”所赐啊！

季秋冷冷一笑，看的船夫毛骨悚然，不明白季秋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等杀气凛然的表情。

“大...大人...”

“可是小的说错话了...”

“小的粗鄙，求您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季秋顿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赶忙将几乎要跪倒在地的船夫拉起，口中温和的安抚道。

“老丈莫要多想。”

“我只是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罢了，与你无关。”

“说来还要谢谢你。”

“这一路上，若非你和其他船夫，尽心尽力的操劳。”

“咱们的旅程，哪里会这么顺利。”

“接下来这半段路，还要您再辛苦一下。”

“大人切莫折煞小的...”

“这都是小的的本分...”

面对季秋释放而来的善意，船夫愈发诚惶诚恐，搞得季秋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在季秋看来，眼前这位船夫的重要性，绝对不逊色于在火绳枪研制过程中，居功至伟的张二狗。

但这俩人，身上都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意识不到自己的重要性。

更意识不到，他们在做的事情，对于大明，甚至是对于整个世界来说，究竟有多么伟大。

按照西方的评判标准，海盗头子都能成为“大航海时代”的弄潮儿。

那船夫和张二狗，高低不得是个工业革命和大航海时代的先驱？

但无论是工业革命，还是大航海时代。

引动这两个改变人类文明的重大事件的功绩，似乎一直都和中原文明无关。

这不是什么“时代的眼泪。”

而是一小撮既得利益者的狂欢。

季秋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拍拍面前惶恐的船夫，便对着一旁默默伫立的崔兴吩咐道。

“去把我侄子喊起来。”

“告诉他，我在船舱等他。”

“是。”

和船夫寒暄几句，季秋便向着自己的船舱大步而去。

等到季秋回到船舱，刘琏也顶着朦胧的睡眼，刚好赶到。

“叔...叔父...”

“醒醒。”

“我有事情要交代给你。”

刘琏的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晃晃，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格外的萎靡不振。

但季秋可没有心疼他的功夫。

如今将近倭国，刘琏身为与倭国进行直接沟通的主使。

有些事情，季秋必须提前交代给他。

“给他整杯浓茶，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见刘琏依旧是神情恍惚的模样，季秋又让崔兴整点浓茶过来，给刘琏好好提提神。

一杯浓茶下肚，刘琏瞬间精神了不少，便对着季秋开口道。

“叔父要吩咐什么事情？”

“计划有变。”

“暂时不要让他们狗咬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