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话,姜诚反而笑道:“二哥说这话是将我军呐?还有个什么欢迎不欢迎的。”
说话间与姜登选短暂地递了个眼色,旋即辞别了张作相,回身唤起海平川等人,与张廷枢并肩下楼走出公署大厅。
“学成呢,怎么一回奉天就没见他人了?”
姜诚他们刚走出院门,叶海小跑着拉开车门,而远处天台上的大帅,正披起羊毛大氅,神情慵懒地低眉看着远去的车队。
“听这臭小子的话,怎么想的?”
待那些黑色的洋汽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大帅并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在窗边跷二郎腿凝望远方的姿势……就好像这句话是对着阴沉的天色说的。
过了足足半分钟,从天台一侧置物架后面,才走出個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
而在他身后,则是跟着满面讪讪的张学成。
杨宇霆。
大帅身在天津斡旋时,就是他杨宇霆向身在曹家的帅爷递了张条子,让他赶紧跑路。
因为,这小子提前从徐树铮口里知道了消息。
小徐打算对大帅动手时,曾给独居在京城的杨宇霆捎了封信……他具体要做什么确实没提,只是希望他出山,和自己一道为老段效命,“共图大事”。
这位奉军的前总参谋长机谋至深,再加上独居期间耳朵也没闲着,关内特别是华北方面的局势他更是一清二楚。
立马算出小徐恐怕要拉拢曹锟干掉大帅,他脑子里顿时跟炒豆子一样想起姜诚的话,未来老狐狸还会把自己召回东北。
于是也就有了这封“告密信”,不过按历史来说,就算没他的提示,老狐狸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在宴席间假借“出恭”,从曹家下水道一路跑了……
此时,杨宇霆一改从前意气,风发飞扬跋扈的神态,此时的他神情内敛竟有几分黯淡,缓步上前幽幽道:“帅爷,您说的是姜飞澜吗?”
登时把目光回转,大帅的似笑非笑多了几丝玩味:“先前总是对着我议论这臭小子,现在我主动问起……反而不知道讲谁了?”
紧跟在后面的学成明显是有话要说,但杨宇霆却先接过话茬道:“有勇有谋,胆识过人——还是帅爷您慧眼独具,想必在他管理下,不管是四平还是长春等地,都能蒸蒸日上吧。”
话说到这儿,杨宇霆稍稍停顿了片刻,继续往下说道:“其实帅爷您心里不是有主意了吗?又何必询问卑职呢?”
大帅沉寂片刻,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才又缓缓说道:“邻葛啊,有的时候想想你从前那话……好像,还是有点道理的。”
“对了,簪花将军那个事,你要不要跟我解释解释?”
…………
“弃车保帅这步棋都会下,大帅必然得保孙烈臣。”
北上长春的路上,张廷枢跟姜诚海平川对坐,在长官的独立车厢喝着热茶。
相比阴冷潮湿的上海,东北的气候更是严寒至极,就算是姜诚的车厢内炉火烧得很足,一股股的寒气还是让所有物事摸起来像一团冰。
但更冷的,分明是这位统帅的脸。
“算是个开始吧。”
姜诚徐徐吹散漂浮的茶叶,又道,“咱帅爷精明得很,若想守稳天下……光靠他的那些老哥们弟兄不成,”
“能把我扶上吉林的位置,不就是告诉天下那句话——干得好,除了老婆不能给,他老人家啥都愿意给么?”
海平川不认识似得看了姜诚一眼:从他自上海归来,整个人脾性气质都完全变了;
那个火爆性子,待人温和诚恳的好兄弟,仿佛跟着蔡婵娟一块离开了……现在活在世上的男人,万念只剩一个字“灭”。
张廷枢放下茶杯,将他的脸细细一番端详,又道:“也说不来是什么好事——我怕的是,经过这么一番,吴二爷统统他们会把矛头转向咱们。”
姜诚抬起一手阻止他说下去,似笑非笑道:“就算没这事,这帮老家伙就不会惦记上咱吉林?”
从姜兰轩接任热河的那一天,他们家必然成为继冯家的第二个众矢之的。
可姜兰轩不是冯德麟,他姜诚也不是冯庸。
左手抬起,姜诚细长的食指反复轻搓着眉毛,口气阴森逼人:“对待这些老家伙,是该防着一手……但现在吉林的重心,还是先把鲍家撵走。”
待真正发展起来,别说吴俊升这些人,他老张家也得听他的。
“都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姜诚松了松领口的扣子,轻松地结束了话题。
张廷枢欲言又止,与海平川一道起身敬礼。
…………
满铁的最后一站是四平,军列停靠在火车站的时候,姜诚的总参谋长孙正楠,带领着他的一家老小迎接他。
海蕙心双眼红肿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