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收拢笑容的脸,第一眼看上去竟还有些狰狞。
尤其是于凤至注意到那深不见底的瞳,由衷地打了个寒噤。
“飞澜,我……”
她一下子语塞,老半天还是往车座的另一侧缩了缩身子——自蔡婵娟死后,从前那个脾性温和友善,甚至还有点嬉皮笑脸的少年将军也是一块消失了。
现在的他,气质冷厉肃穆得令于凤至屏息。
她搜肠刮肚地想撒谎搪塞过去,可回望这双眼睛,她还真有点不敢。
“我,”
深吸一口气,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你让我咋办呢?我那公公从关内回来,就对我发了好一通脾气……”
“汉卿也嫌我不懂事,说我跑到长春做個啥,”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小鹿乱撞到话语都难以组织,“公公是说过让我来探探长春这边的情况,他说我打点家里的买卖,也信我能不偏不倚;”
“但后来他追问起上海那批装备的事,你要我怎么说呢?他又不可能只问我一个人,我,”
对她这种急于辩白的仓皇很满意,姜诚旋即一笑打断了她:“我懂。咱那位爷,心思有多精明你我一清二楚——”
“你要替我遮掩之后被他从旁人那边知道了,将来他老人家可连你都不能信了。”
似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姜诚继续往下说,“就算你现在不说,这坦克送回来,迟早也会惊动帅爷。”
“大姐,说不好听点,你现在就是不做这个中间人,甭管是我和帅爷,可都盯到你身上了啊!”
于凤至这下懵了。
坏了。
要真是他这么说的,帅爷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任张作相和姜诚“自主”发展吉林。
“那你的意思,我公公他……”
听她口气里的抵触已没有那么强烈了,姜诚马上趁热打铁道:“大姐我看你就别推辞了,我都跟你说了——咱帅爷也是同意你插手吉林的生意。”
“我思来想去,既然大姐来,就得往正经八百的大买卖上去做,不然……你说咋能体现出大姐的能力呢?”
这戴高帽把张廷枢也逗得龇牙一笑:“我说,帅爷可经常讲读书人的酸屁——好臭好臭!”
一句玩笑说完,他把身子一转冲着于凤至道:“姐,我看你就答应了吧!反正帅爷肯定是同意的,莪在跟前听着呢……”
“再者你也可怜可怜弟弟我吧,这小子再放一阵儿酸屁,可得把弟弟我给熏坏了啊!”
一番话把她说的笑出声,事情也就这么初步敲定了……
姜诚有自己的考虑,说话北上的车就要抵达,坦克势必会在黑吉之战正式亮相。
这东西一旦出现在东北战场,别说能把鲍贵卿吓傻,张大帅必然也会心生忌惮。
把于凤至拉下水,再给张家分一些实实在在的利益,能够最快的延缓老张对他的怀疑……试想谁会凭白拿好处之后,还要怀疑听话能干的下属呢?
“我说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要说这车里学问最高的,可是你张廷枢啊!”
姜诚佯怒瞪他。
两人转瞬在车里斗起嘴来,你来我往的互不相让,气氛很快就变得轻松起来。
可一块大石头始终压在张廷枢心头——生意归生意,但万一地盘都保不住,身家性命都难保,还谈啥的生意?
再说了,为了让冯德麟出手,姜诚居然把未来的大后方许给了冯庸;
这要是吉林丢了,他们怕是连个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了啊!
心里一直惦念这些事,车队到底也是返回了长春。
差不多已是接近中午的时候了,农历二月初的长春还处于隆冬,但今日天气晴好明媚的阳光遍撒城市,竟让他们隐隐有了几分春意临近的感觉。
然后车队被堵在街上了……临近战事整个长春乃至吉林全境的城市都在备战,有的老百姓已提前出城,还有些就算没跑路,也是窝在家里没个重要的事情根本不会出门。
可今儿也是奇了,大街上都是人……仿佛全城上下都涌到这条街上来了。
“乖乖,这是赶大集呢还是有啥热闹可看呢?”
随着张廷枢这句话说完,他们几个同时见了那个吸引大半个城的玩意。
全铁的大家伙被人群涌在路的当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厚重的粗铁车身——
车厂差不多接近两丈,宽和高都也接近一丈;巨大的炮台简直像一座森严的地堡。
坦克。
准确的说,它的名字叫“雷诺”,雷诺FT-17轻型坦克。
这是法国生产的首批坦克,而且还是世界上第一款能够360度旋转的炮塔式坦克……1918年初才开始装备法军,但一战前线的战事,几乎已经全线停止了。
现在,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