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全部心神还停留在杨宇霆身上,没想到张作相竟是完全没把姓杨的放在心头,竟是把话题引到了关内去。
原本是想把此行的所见所闻一一与岳父讲了,但话都到了嘴边,他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如果只是他这岳父大人要问,姜诚如实答了倒也没啥……但如果是帅爷要问,他就得仔细想想了。
要知道到了1922年直奉两家才翻了车,目前张曹二人虽是相互利用,毕竟是有着一定的合作根基。
贸然乱讲,或许会引得大帅矛头对向自己。
况且这次见曹锟,他多多少少有点狐假虎威那意思,如果是大帅要问,确实不能言明。
“吴秀才扣了我的装备,还把我老叔堵到了秦皇岛……这事总不能如此就算完了。”
抬眼看看回脸过来的张作相,姜诚继续往下说道,“我见了曹锟,再三讲明咱们直奉两家有合作,扣我的人和装备都不合适。”
张作相意味深长地看着姜诚,伸出宽厚温暖的大手,轻轻在他膝盖上一拍:“孩子啊,你这事……要我怎么说呢?”
“好歹你这也是一省的督军了,亲自点兵闯关内,本就有些冒失了。”
“直军的兵让你杀了不少,曹三儿在你回来之前,还与帅爷打了将近两个钟头的电话……只怕没少告你的状。”
“我这思来想去的,总是忐忑这事……生怕你这连环招下去,逼得曹三儿和吴秀才反去搅合皖军。”
他并不是穿越者,有这样的担心其实不奇怪。
在他看来,曹锟能背过冯华符跟大帅联合,若因为吃了这么一亏恨上了大帅,反去联合皖系,对奉军异常不妙。
但他不知道的是,直皖之间积怨甚深,而冯华符大命不久,曹锟也将成为直军首脑——
这老小子上位太快,根基不稳,必得靠着张大帅稳定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有必要怕他?
势力此消彼长间,靠着退让回避只能让对方当了软柿子。
姜诚不认为自己这次做错了什么,反而因为自己足够了解历史发展,更确定这招看似鲁莽的险棋,能让吉林乃至奉军占尽先机。
“是,您教训的是——”
但姜诚在表面上还是做出副恭顺姿态,“在返回奉天的路上,飞澜想的也是这一招出手,怕是得罪了曹锟惹麻烦。”
“不过,这批货被扣,也着实让飞澜窝火得紧;况且咱两家毕竟有盟约,动动手腕的事,又何必动干戈呢?”
张作相苦笑着摇头:“你这话,倒跟冯庸说的差不多……这次你带兵闯关内,他和姜超六急得跑了两趟总参部,生怕你出啥事。”
“其实雨帅倒也说了,不过是要俩钱儿便罢了——让他敲竹杠,总好过让日本人敲吧?”
姜诚一听这话反而不想装了:“往后买洋货的机会还多,要是次次给他们吃拿卡要的,岂不是没完没了的?”
张作相哀叹,看了一眼脸色憋红的海平川,又是摇头苦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没听进去!你那艘船预备着咋整,真让咱雨帅出面啊?”
姜诚干脆耍起无赖了,把双手往脑袋后面一交叠撇嘴道:“帅爷不出面我出面啊?船上的,可不是我侄子啊!”
“行行行,算你小子嘴巴厉害,我可说不过你了!”
两人你来我往间,车子已拐进了一座磅礴的欧式园林建筑——当初奉天有不少老毛子做生意,这奉天大饭店就是其中之一。
杨宇霆借以奉军总参谋的名义,把整个饭店包了下来,又宴请整個奉天大大小小的首脑齐聚于此……车子拐上走道,姜诚便最先看到了冯庸和姜登选。
“冯兄,超六兄!”
没等护卫们来把车门,姜诚箭步就小跑上去,“哎呀,许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这番亲昵姿态,让两人的忐忑顿时消散了些。
张作相这才下车与海平川并行上前,一看他这开怀模样倒也没说什么,紧接着杨宇霆在身后走上来寒暄。
“大门口子上不是说话的地儿,带你们上去见雨帅。”
张作相做了个手势,最先迎着护卫们的齐齐敬礼进了门——
红毯一路从大门口铺到了楼上,整个奉天的社会名流以及太太小姐们夹道相迎,尤其是见着姜诚冯庸这等俊逸公子,更是生了些热辣向往的眼光。
他这……把场面搞这么大?
直至到了现在,姜诚才有些迷惑今天这场宴席的用意。
然而一行人拾阶而上,宴会厅军乐齐鸣声中,他才恍然大悟。
说是给他接风,实则是与鬼子们会晤啊。
眼看大帅左右是福岛安正菊池武夫这些日本人,姜诚面容登时一沉。
正在姜诚眼光与老爹他们对上,远处首座上的张大帅却对他高声招手:“飞澜,来爷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