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姜诚稳居吉林以来,脾性是越发收敛;说话也不似从前那般,直来直去像个底层大兵般粗俗。
但偏偏就是这种看似文雅,看似温和关切的话语,在郭茂宸看来,竟像是挖苦一般。
“姜飞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茂宸顿时脸一黑,口气也就不那么中听了。
别看姜诚现下身居高位,在这位曾经的教官眼里,他与自己还是当年的师生之谊。
姜诚半挑起下巴:“问我?那行……那我就直说了:你跟汉卿的矛盾我管不着,你带着兵擅闯我吉林,可有任何调令?”
一听他居然质问上了,郭茂宸当下就圆睁双眼。
但他还没说出任何话来,张汉卿一偏身道:“调令是有的,这事是东云和小伍疏忽了……飞澜咱都是自家弟兄,别因为这点微末细节伤了感情。”
说这话时,谁都看得出张汉卿偏袒郭鬼子的意思,作为“地主”的杨洪义赶紧说道:“几位长官在个城门楼子说话,搞的我这個守备官太不称职了!”
“请请,诸位请到军营宽坐休息……”
吉军主力城外驻扎,也就长官们进城休息,姜诚眼看被攻破的城门内外又有军民死伤,当下没心情跟这个姓郭的争强好胜了。
“走!回屋给我好好汇报汇报,这他妈的好好一场防守战,咋能给我打成这么个烂仗。”
说这话时姜诚已经憋火了……刘振海带来了敦化城里的消息,吃空饷卖军品跑马圈地欺负百姓;
比这更过分的,是前守备官祁俊显然跟鬼子眉来眼去,导致整个敦化城被渗透成个筛子。
“祁俊那个王八犊子呢,可有抓住?”
在军营的办公室刚落座,姜诚拽出勃朗宁便拍在了桌上,“四叔,做侄儿的不想当着众人驳你面子,”
“但你到敦化整整十天,几乎对此地的守军状况毫无控制——”
“诚然,电报上传被鬼子截获并未发至参谋部,那你十天未收到任何总部的回电,就不曾有任何疑心……对地头上的间谍,也是在破坏证据即将出逃才抓获!”
姜诚撩起眼皮,冷冷看着背合着双手进门的郭张二人,继续往下说道,“眼看大战在即,飞澜不会走马换将也不会对四叔你有任何处置!”
“但我丑话先撂到前头,敦化城一旦再出现什么状况,必当数罪并罚!”
就算跟他父亲有兄弟之谊,但毕竟现在是上下级;
杨洪义被一通训斥后唯唯诺诺,连忙对姜诚打了个眼色退开一边。
敦化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又有张汉卿郭茂宸在……他要是竹筒倒豆直接撂了,最没脸的可是他姜爷。
姜诚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但具体情况总得摸清楚;
可他刚把目光转向张汉卿,郭茂宸却朗声:“别瞅了!大战在即确实不该再相互阋墙了——”
“日本军部田中义一下的命令……他们打算扶持张景惠为吉林督军,其目的是为了北上西伯利亚时,能让整个吉林,乃至黑省沿线变成他们的指挥和后勤中枢。”
张汉卿刷一下把震惊地面孔转过去……几乎是同时,张廷枢姜登选郭希鹏,也是一脸震惊地回望过去。
反观在最高位置上,翘二郎腿的吉林督军,却正以一种不大庄重的姿态,斜身支头睨着郭茂宸。
“你……什么意思?”
这种明显带有轻蔑的架势,令心高气傲的前教官顿时不爽了起来。
可他刚瞪起眼睛,姜诚却笑了起来:“既然郭教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姜飞澜再墨迹,还不如当缩头乌龟啊。”
“超六,你把路上我们讨论出来的情况,一一与茂宸讲!”
…………
敦化的消息刚到,率军急行军的姜诚便火了。
提前倒是知道敦化出了大事,可没想到鬼子居然又来了坨大的,企图用这种方式来个诱敌深入。
前军交火不交火,他们已给小鬼子落了个“交战”的口实——
“现在延吉那边究竟是不是鬼子的自编自导,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姜诚对着桌子上摊开的地形图冷冷道,“超六率领白俄团击溃这群进攻敦化的鬼子,已经对他们造成了伤亡,贼喊捉贼必然是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后世的宛平城,他们借口走丢了的士兵炮轰城市强攻卢沟桥……鬼子的基本操作就是这样。
“制造外交事件,像之前胁迫冯德麟一样,逼你下野?”
郭茂宸脸一僵。
尽管他对这臭小子很多做法不满意,但总归而言抵御外敌发展吉林,乃至近来全面搞的替换新军这些事,还是符合他一直以来遵循的大义。
光看锦州乃至周边盘剥百姓的状况,张景惠若是做了吉林督军,那后果可想而知。
眼前的姜飞澜再怎么傲慢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