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才先生一生有三位受益终身的恩师,一位是于三味书屋为他启蒙的寿镜吾,一位是藤野先生,一位便是章太炎。
豫才先生在曰本学医之时,曾经见到国家弱小衰败,民族愚昧深陷危机,纠结痛苦中深陷泥潭,是章太炎为他点明了前进的灯火。
甚至在太炎先生去世之时,因为生前性格张狂,受到不少敌人的攻讦,被贬低为“失修的尊神”。
豫才先生拖着病体仍旧为其鸣不平,写下了《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一文。
而在写下文章十天之后,豫才先生也因病去世。
“豫才,这份字是我于北平时期送给你吧?”
章太炎看着墙壁上装裱的字画,上书庄子的一句话。
“变化齐一,不主故常;在谷满谷,在坑满坑;涂郄守神,以物力量。”
想起在北平被袁世凯软禁的那些往事,不由得有些感慨。
迅哥儿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呢,听到章太炎这话顿时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
“先生不必如此。”
他哪里不明白章太炎的意思,对方这是让自己少动怒,保重自己的身体,先生这是担心自己操劳过度。
迅哥儿不由得有些感动,他这些年来四处奔波确实是将身体熬坏了,如今连刚刚经历生死风波的老师,都还在关心着自己。
想到这里眼圈不由得有些红了。
章太炎拍了拍迅哥的肩膀说道:“你我如今都老了,我这一生几番经历生死,刚刚那刻竟有些怕了,实在是惭愧,世事无常,人终究是力有不逮,你也应该好好保护身体,才能为这风雨飘摇之国,继续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迅哥儿嗫嚅一下嘴唇,不由得有些动容。
包国维则是说道:“先生倒是不必担心,此事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仅仅是杜月笙不会就此罢休,我也会尽全力揪出幕后黑手!”
他本能的觉得,这背后和前次捣乱募捐会的人脱不了干系,张啸林恐怕还不敢这样做。
这些人就是想要彻底破坏防治疫病的工作。
想想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秉文,想了许久今日终是见你一面了。”
迅哥儿见到面沉如水的包国维,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个年轻人仿佛身上时刻都带着力气一般,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与这个时代的人们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他先前对着包国维的文章琢磨了很久,如今终于有机会一问。
“这些日子以来,我关注了你众多之文章,诸如《沉默的大多数》《防控疫病小故事》乃至于最近这首《回答》。”
迅哥儿指了指桌上的报纸说道。
“这些都是极好的,从国人之秉性,到救助之肉体,再到反抗之精神。”
“在我看来,都指向了一个目标,救国!”
迅哥儿的身体前倾,不愧是一代文豪,总结分析也是一针见血。
“所以,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秉文对于救国有什么看法。”
他目光灼灼,似乎在寻求一个完整的答案。
便如章太炎说的,如今的他,越努力就越觉到自己力有不逮。
一边见到国家危亡,一边又见到民众受到欺辱,国府在国际上卑躬屈膝如同一个小丑。
年过五旬,他甚至有些心灰意冷了。
讲学,写文,批驳,他只能用尽自己的全力。
“如何救国?”
没有想到迅哥儿会这样问,话题有些跳了,包国维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老实说,他并没有真正想过,一直都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历史大势之下,他甚至觉得即使自己有金手指,也很难改变什么。
“先生这个问题太过于宏大了一些。”
包国维如实说道。
章太炎此刻也轻松了不少,笑着说道:“秉文,豫才先生这是在考校你呢,你回答便是。”
章太炎都这样说了,再看向迅哥儿期待的眼神,包国维只能微微颔首,开始了沉思。
他知道,这个问题是有缘由的。
迅哥儿自留学之时,便曾发出过这样的感慨——学医救不了国人!
国人真正的问题出在思想上面,思想没有开放一切都是空谈。
于是从文。
可时代的腐朽气息就如同一个奄奄一息的巨人一般,饶是迅哥儿这般文豪,也有些觉得力竭了。
自己该做点什么,至少应该让这些大师知道,希望是有的,只不过要出现在十九年之后。
包国维斟酌了一番,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何救国?若是非要让我回答,那便应该是以下四点吧。”
他以指作笔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