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带着信众们颂唱完经文的唐赛儿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那些信众不管男女老少,对着她离开的方向不停叩拜,模样虔诚至极。
山东地界信奉无生老母的不光这一个村落,六年前兵败以来,唐赛儿本以为自己很快便会被朝廷捕获。
可结果却出乎了她的预料,自东昌到青州,整个山东从西到东,不断有信众向她伸出援手。
所有人都坚信,她唐赛儿就是无生老母座下的使者,终究有一天,在她的带领下所有人都会前往“真空家乡”。
也正是因此,她如今暗中掌握的力量要比六年前还要大。
此时周光美还在村子里闲逛着,所以当唐赛儿走到流经村头的小溪时,两人正好碰了面。
“你是——”
见到一個身材极高的女人站在石桥对面,以为她是村民的周光美下意识地露出一丝微笑。
可等女人走近,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似乎见过她。
柔和的烛光中,虔诚的信众们围坐在一个闭着眼盘膝而坐的女人身前,颂唱着不知所谓的经文。
女人的样貌十分惊艳,柔顺的眉毛下,一对凤目更是令她平添了几分英气。
周光美深吸一口气,警惕地问道:
“白莲教的人?”
唐赛儿闻言也不回话,那双好看的凤目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周光美,似乎是默认了。
两人对视间,周光美的神色逐渐凝重,他发现对面那个白衣白袜,唯有头发与眼睛被造物主用毛笔增绘了些墨色的女人给了他一丝危险的感觉。
这种危险不仅仅来自于女人那比肩周光美的身高,还有那古井无波,看周光美就好像在看一个不相干事物的眼神。
尤其是当唐赛儿的凤目微微眯起后,配合着她本就很长的眼线,周光美的压力更甚!
心中的警铃大作,下意识握紧拳头后的周光美心中暗道:
“这个女人想要杀我!”
周光美猜得没错,唐赛儿的确想要杀他。
自从在娄娇那得知自己的女儿被周光美带走后,唐赛儿就开始一路尾随周光美。
可她终究慢了一步,等她抵达益都后,周光美已经把秋捡接回了周府。
身边只有十几人的唐赛儿就算再怎么武艺高强,也不可能杀进青州左卫指挥使的家里找人。
可就在她准备先离开时,周光美却不知为何又在第二日一早带着人离开了。
唐赛儿彼时带着人藏在树林里,可正当她准备冲出去抓住周光美时,她又发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除她以外,还有人盯着周光美。
想到此处,已经从杨彪那得知一切的她暂时止住了杀意。
“是。”
嫣红的的嘴唇轻轻张开,唐赛儿反问道:
“那又如何?”
“。。。。。。”
周光美闻言一愣,随后缓缓说道:
“白莲教在济南附近传教,是否过于嚣张了?”
“你真以为山东布政使对此一无所知么?”
唐赛儿此话一出,顿时从对面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思索的神色。
周光美心中想到:
“对啊,自明太祖时期白莲教就是大明朝的重点打击对象,济南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都能有如此规模的集会,说明在济南白莲教的经营已经很深了,山东的官员对此真的一无所知么?”
又在捂盖子!
周光美有些气愤地想道:
“不管现代还是古代,海外还是国内,官僚主义还真是一脉相承。”
见周光美不语,唐赛儿又问道:
“你可知为何山东地界有如此多的人信奉无生老母?”
“无非是百姓愚昧、尔等狡猾以及官员无能罢了。”
周光美冷笑以对,并且暗中揣测白莲教是不是也发鸡蛋,可唐赛儿说的话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因为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
“不错,”唐赛儿微微点头,随后继续说道:
“据我父亲说,太祖皇帝在时,虽说灾荒也有,但徭役不算重,官一民九而已,可自我记事起,就又是一番模样了。
昔年朱棣起兵,先是在东昌大战了一场,后来朝廷官军死守济南,击退了朱棣,等到南面官军投降后,朱棣再次攻打济南,一路自河北到山东,有些地方几乎成了白地。
战后山东天灾不断,可他朱棣对山东百姓没有丝毫垂怜不说,反而加重了徭役,你说为何有这么多百姓想去真空家乡?”
“这——”
周光美闻言顿时愣住了,他本以为对面的“妖妇”会口绽莲花般说些蛊惑人心的话来。
可谁曾想对面却给出了一个极为简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