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三月,嫣红的牡丹还未凋零,白色的玉兰就又接替而上。
可纵使花红柳绿,碧蝶联翩,却也没能迎来京城中贵人们的观赏。
整个城里的行人都脚步匆匆,面色凝重,仿佛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多待。
倒不是说天色不好,只是因为天子的心情实在太差,加上战争的阴影已经实打实地弥漫到了京师附近。
霸州距离京城不过二百余里,那六年前曾在山东造反的白莲教竟然再一次现身作乱。
虽说其很快就向着南方流窜,但受到刺激的朱瞻基此时对满朝文武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他要赶紧与叛军决出胜负,再解决其他问题,但却缕缕遭到阻拦。
人的意志并不能逆转天象,但代天牧民,立于整个大明权力顶峰的男人,其一言一行,却能影响全天下的百姓。
今日早朝,朱瞻基御驾亲征的意向再次遭到了群臣反对。
强行结束朝会后,皇帝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于是叫上了全部内阁成员以及户部尚书夏原吉,吏部尚书蹇义一同去御花园赏花。
皇帝出游前亲自恭请了太后一同前往,皇后以及各嫔妃、公主、皇子自然也纷纷动身作陪。
空放了一轮艳丽的御花园如今总算迎来了贵客。
“母后,您看那牡丹竟然还开着呢。”
二月十二又被称作花王之朝,牡丹的花期至多能坚持二十余天,张太后闻言望去,果然见到一片瑰丽的红色。
但此时她却没心情去观赏花儿,大明的后宫就和筛子一样,御史都能知道洪熙帝临幸了几個妃子,张太后自然已经知道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瞻基。”
张太后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着气息波动十分剧烈的儿子平静道:
“我不反对你亲征,毕竟你也是太宗的孙子,英国公在军中威望颇深,此行把他带上吧。”
“。。。。。。”
朱瞻基闻言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儿臣知道了,本来便打算带上英国公的两个弟弟张輗、张軏,既然母后这么说,那便将英国公也一并带上吧。”
张太后闻言点点头,她自然也知道为何儿子对张辅那么忌惮,于是安慰道:
“英国公的姑姑是太宗之妃,其妹又是你父皇的妃子,太宗驾崩后,你父皇没有殉葬张贵妃,我也没有在你父皇驾崩后令张敬妃殉葬,有这层人情在,无需担忧。”
“是。”
朱瞻基闻言心中稍安,正准备与母亲再走两步,他近日最宠爱的宦官王振突然现身道:
“启禀皇爷,夏部堂、蹇少师还有阁老们都到了。”
“好,速请他们来议事。”
不管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作陪的皇后、妃子们还是按照其名义来游玩的,淑妃的妹妹李秀珠也跟着一起来了。
“怀恩,嘘——”
茂密的花丛里,一只翠色的蝴蝶正停在一朵黄花的花蕊上伸出长长呃口器,方才十岁的李秀珠屏气凝神,正带着小宦官怀恩一步步地朝它靠近。
“啪——”
兴许是察觉到了身后即将而至的袭击,蝴蝶赶忙扇动翅膀,正欲起飞,可还是慢了一步。
抓住了!
感受着手中正不断挣扎的蝴蝶,李秀珠转过头刚准备对“小弟”炫耀,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个男孩激动的声音:
“哥哥,你听说了么,二叔说父皇是被害死的,还要为娘和大哥讨回公道!”
“瞻埏,闭嘴!”
郭贵妃二子,虚岁已经十六的朱瞻垍闻言顿时一惊,赶忙半蹲下死死捂住弟弟的嘴,等他左右望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哥,他们做了那些事还不许人说么!都说大哥得了急病,可我亲眼看见大哥他,他当时。。。。。。呜——”
嘴被松开后,想起自己大哥死前身体诡异的扭曲,以及脸上那无比狰狞的模样,十一岁的朱瞻埏顿时抽泣了起来。
见弟弟有些不服气,朱瞻垍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对方的头道:
“傻孩子,就算大哥真的是被害死的又怎么样呢,你我好歹名义上都是母后的儿子,即便娘被逼殉葬了,今后也有富贵。
二叔来为我们讨回公道?唉,若二叔真的打进了这北京行在,我等方才危矣。”
今年年初,朱瞻基下诏供给郑、越、襄、荆、淮五王每年钱钞五万贯,唯有梁王加倍,十万贯。
拿到钱的朱瞻垍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清楚这是为什么,但皇兄的愧疚之心却并不能使其平静,他反倒愈发不安了。
念及此处,朱瞻垍赶紧对弟弟加紧教育,嘱托对方一定不要乱说话,随后在原地磨蹭了很久,直到对方的眼泪干了这才走了出去。
看着梁王兄弟俩的背影彻底消失,李秀珠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