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的愚者。”裴康转过身来,又看向另外一个方向的陵园,说道:“我裴家祖宗陵寝在此,家业在此,族人在此,亲朋好友亦在此,走不了了。”
“这……”陈有根有些着急,但他嘴拙,不知道怎么说,到最后只蹦出一句:“匈奴若南下,这些都要毁灭,一点不留。”
裴康笑了笑。
他甩开婢女,倒背着双手,在场中走了几步,然后指着一条小河对面隐约可见的青黛色墙体,道:“那便是坞堡,但我裴氏不止这么一个堡壁。每个坞堡,皆以本族子弟为核心,部曲为骨干,庄客或吸纳的流民为兵壮。治民如治军,下一体。匈奴若遣大军而来,不计伤亡,确实可以攻破我裴氏的坞堡,但那又何必呢?合则两利,争则两败,刘元海是聪明人,他没那么傻。甚至于,他还会给裴家更多的好处,让裴氏得到在大晋朝无法获得的更大的权力。所以,你说呢?该不该走?”
“若我是匈奴,定将坞堡攻破,威福自专。”陈有根不服气,犟道。
“颍川庾衮庾叔褒知道吧?”裴康问道。
“知道。”这事陈有根听邵勋提起过,赵王伦僭位时建立禹山坞的“处士”。
“知道就好,老夫也省得浪费口舌。”裴康道:“庾叔褒在禹山坞做了很多事。峻险厄,杜蹊径,修壁坞,树蕃障,考功庸,计丈尺,均劳逸,通有无,缮完器备,量力任能,物应其宜,使邑推其长,里推其贤,而身率之。”
简而言之,庾衮建起禹山坞后,先完善基层组织,把堡户划分为一个个基层单位。
与他们一起发誓:“无恃险,无怙乱,无暴邻,无抽屋,无樵采人所植,无谋非德,无犯非义,戮力一心,同恤危难”这是约法诸章,建立约定俗成的粗浅法律体系。
除此之外,还建立了考核制度、统计制度。
严格管理,以身作则,一起劳作,实行配给制,杜绝浪费,互通有无。
军事方面则囤积大量物资和守城器具,派人设栅,正面对敌,同时监视有可能被漏掉的丛林小道,以免被偷袭。
最后,把合适的人用在合适的位置,在他那里没有废物,每个人的力量都要利用起来。
这样一搞,禹山坞下极为整肃,颇有章法,以至于张泓的官军竟然不敢进犯。
“庾叔褒出身颍川庾氏,从未做过官,不过一处士而已。像他这样的人,我裴家多得是。”说完这些,裴康看着陈有根,道:“我知你家主公手下也有些人,两三年前教的少年粗通文墨,会点简单的算术,可粗粗管理坞堡了。但能管和管得好,是两回事。有本事的坞主,能让全坞下粟麦丰收,牛羊被野,下一心,还不耽误操练。没本事的坞主,只能勉强维持,甚至入不敷出,你说差距大不大?你家主公需要裴家,刘渊就不需要吗?”
陈有根没话说了。
他再犟,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世家大族人才确实多。不光是他们本族的人才,还有诸多沾亲带故的小士族、小豪强、小豪商,以及被他们影响的地方官吏。
邵将军现在只有三个坞堡,还能分出精力过问,将来地盘大了,不可能面面俱到,那就要看底下人的本事了。
想到此处,陈有根也恼了。
若按他以往的脾气,早就拂袖而走了。但他身负将军的重托,却不能如此意气用事,只能冷哼一声,发泄心中不满。
裴康却不以为意,呵呵一笑,道:“我老了,有时候总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陈有根茫然地看向他,这是何意?
“花奴是我大女儿,幼时特别黏我,大了却不听话了。”裴康神色怔忡地看着地面,良久之后才说道:“你回去吧。”
陈有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些时日,老夫让柳安之带五百匹蜀锦南下宜阳,让伱家将军别乱跑。”裴康已经回府了,声音仍远远传来。
他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的,想想算了。
女儿不懂事,不要脸,做父亲的却不能不为她着想。她和邵勋之间的丑事,却不能让更多人知晓。
有空的话,他还得去一趟洛阳。
一方面会会老友,一方面敲打下女儿,别恋奸情热之下,什么都不注意,让外人看出端倪。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陈有根则笑了。
老东西最终还是想着狡兔三窟嘛。弘农有什么不好的?多分一部分人出去,就能多一分胜算。万一刘渊昏了头,非要和裴家较劲到底呢?
不过,柳安之是谁?
无名之辈,却想来宜阳指手画脚,还要让将军迎接?
他懒得多管了,径自离开,去与手下儿郎汇合。
这次的任务,应该没有失败,这让他的心情很好,甚至哼起了俚歌小调:“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