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让司马越感到害怕。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了,会是什么后果?
你都要杀邵某人了,人家可就没什么顾虑了,名声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届时报复起来,你可顶得住?
入宫面圣之时,会不会汗流浃背?
住在城外别院的时候,担不担心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大队“土匪”包围?
当伱有反杀的手段时,人家才会清醒,才会斟酌再三。
这就叫恐怖平衡,双方都不会宣之于口,但心中有数。
“再屯驻一阵子吧,我估摸着司空的命令快来了。”糜晃神色黯然地说道。
“都督勿要多想。”邵勋劝慰道:“回去之后,司空定会善加安抚,不会过多责怪。”
撤军是肯定的,唯一的悬念就是几月份罢了。
左右卫将士急着现在就走,赶回家还来得及过重阳节。
温县郊野的司马氏祖陵之外,司马越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
前天听到五千鲜卑骑兵全灭的消息后,他直接病倒了。一直在床躺了两天,才堪堪起身,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谒陵。
河间、东海两個司马氏子孙互相攻杀,没想到两人手下各出了个桀骜不驯的“叛将”。
张方已经授首,邵勋何时去死?
记室参军孙惠轻手轻脚走了过来,道:“司空,王夷甫快到了。”
司马越嗯了一声,目光看向远处的青松翠柏,沉默不语。
鲜卑骑兵没了,该如何与王浚分说?
今后战事不利时,该怎么打?
邵勋先抢许昌武库,又在长安坑害鲜卑人,该怎么处置?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茫然无措。
“司空,还有一事。”孙惠又道。
“说吧。”
“宫中传出消息,赐邵勋女乐数人。”
“就这?”司马越不悦地看向孙惠,但他现在身体虚弱,强摧出来的怒火却显得有点气势不足。
“其中一名女乐乃前成都王妃乐氏。”孙惠补充道。
司马越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坏消息太多了,与那些相比,这都是小事。
“天子赦免乐氏之罪了吗?”他问道。
“未曾。”
司马越点了点头。
没有赦免乐氏的罪名,那她就只是一个罪眷、一个女乐歌姬罢了,天子背后的那些人,终究没有和他明着干,只能暗戳戳耍点小手段给他添堵,可笑可笑。
远处响起了蹄声。
司马越抬眼望去,却见王衍骑着一匹驴过来了。
“司空,何至于此?”王衍坐在驴背,叹了口气,说道:“讨颙大胜,不是喜事么?”
“夷甫,休要说风凉话。”司马越站起身,直感觉一阵头晕,勉力说道:“你帮不帮我?”
王衍哈哈一笑,翻身下驴,然后说道:“司空,你方寸乱了。”
司马越不语。
“我试言之,你姑且一听。”王衍说道。
司马越点了点头。
“敢问司空,军令一下,西征大军可会回返?”王衍问道。
司马越又点了点头。
洛阳禁军当然要回洛阳了,这是朝廷的军队,不是谁的私兵,不可能长久留在关中。
“朝廷可会授十九岁之人太守之职?”王衍继续问道。
司马越摇了摇头。
就像张方在颙府遭受排斥,邵勋在越府遭受若有若无的敌视,苟晞蹉跎三十年未有寸进一样,没家世、没根底的人想当太守,太难了。更何况世家子也不可能十九岁就当太守,邵勋若想此时当太守,割据一方,会遭到集体抵制,这道任命就不可能发出来。
“敢问司空,关中世家、氐羌贵人与邵勋有旧乎?”王衍又问道。
司马越还是摇了摇头。
“既无兵,又无名义,还无旧识,司空何忧也?”王衍笑了笑,潇洒地掸了掸袍袖,云淡风轻地说道。
“孤所忧者,又岂是这些事!”待王衍“表演”完,司马越没好气地说道。
他又不是没有幕僚,自然有人帮他分析这些事情。
邵勋不可能赖在关中,因为禁军将士还要回家,他们走后,邵勋站不住脚。
他担心的是回来后如何面对邵勋。
是的,邵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马越,司马越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邵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两人都是政治动物,脸皮什么的压根不重要,最终还是会面对现实。
“放心,荀泰坚虽与你我不是一路人,但他也不喜邵勋。尚书左右仆射都看不此人,司空又有何忧?”王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