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将其解送洛阳,枭首示众。”
“这……”王玄有些惊讶。
陈侯这是在给朝廷台阶下?
“那漕运之事……”王玄问道。
“不会再出事了。”邵勋拍胸脯保证道。
他知道,下一批可能无法再大规模拦截了。
或许可以用运输损耗、贼人掳掠等借口少少揩一点油,但大部分还是要安全送到洛阳,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
“广陵那边,也该使使劲了。”邵勋又道:“这几年洛阳战事频繁,很多漕粮都没能及时运入京中,徐、青、扬三州府库之中当囤积了不少钱粮。即便被烧了一次,再征集一遍又有何难?琅琊王还是心向朝廷的,或可由天子下旨,严督广陵度支运粮。”
琅琊王司马睿现在确实心向朝廷,至少表面如此。
因为王旷率淮南兵入援,在长平全军覆没,吴地士人对支援洛阳比较抵触。但饶是如此,司马睿依然三番五次催促建威将军钱璯率吴兴兵北,不惜威胁要斩了他,以至于逼得钱璯当场造反。
这他妈比全忠还忠啊。
荆州今年也水陆转运钱粮进京了。
王澄、山简虽然无能,但对朝廷还是拥护的,将荆、湘二州的钱粮搜罗了起来,一部分走水路输至合肥,一部分水陆转运,经南阳北。
邵勋的意思是让朝廷催一催他们,别老盯着合肥这一路。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了。
原本时空,石勒多半已攻克荥阳,将漕运截断,扬、荆、湘、徐、青五州的钱粮根本不可能入京,洛阳大饥荒会如期演。
我都这么卖力了,收点管理费过分吗?
“家父已在督办此事。”王玄说道:“但今年未必能成。”
“前后已运数十万斛粮豆入京,洛阳军民先吃着吧。”邵勋说道:“豫州漕运有我盯着,朝廷无忧也。”
王玄却有些不信,追问道:“下一批真无事?”
“无大事。”邵勋含糊道。
王玄叹了口气。
他算是体会到父亲的心情了,这人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关键他还懂得见好就收,摸清楚你的底线后,还要再揩一把油,真他妈的!
王玄都想爆粗口了。
风度、风度,他暗暗默念,平复了心情。
邵勋悄悄收回落在王玄脸的目光,心中有数了。于是拉着他的手,笑道:“眉子,冬日再来,请伱吃赤豆粥。”
我吃个屁的赤豆粥!王玄在心中狂骂,暗道要不把大妹送过来,让她和陈侯胡搅蛮缠。
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邵勋已拉着王玄来到了田埂。
见到几个队主、营正时,随口打招呼,道:“这是王太尉之子,琅琊名士,平生最喜赤豆粥。腊日之时,我将他请来一起喝粥。尔等可要好好干,莫要丢了我的脸。”
“君侯,这地肥着呢,赤豆长得可好了。”有人笑道。
“太尉是天人,亦知道我等?”
“我等落难之时,却不知太尉在何处。”
“张黑皮,噤声,莫要乱说话。”
众人吵吵嚷嚷,在邵勋面前亦敢嬉皮笑脸,看样子最近的集体劳作让他们与邵勋都混熟了,不再拘谨。
是啊,陈侯现在也是天人,居然能放下架子一起锄草,这样的主君到哪去找?
况且,大伙的命都是陈侯给的,这就更难得了。
王玄轻轻挣开了邵勋的手,看着他走在田埂,到哪里都有人行礼、打招呼,心中很是复杂。
他不是傻子,他能看出许多事情。
陈侯在这些流民之中,威望渐著。
腊日一起吃赤豆粥,可能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来真的。
他完全可以想象,隆冬腊日之时,众人围坐在一起,想起半年前易子而食的惨状,痛哭流涕,再看看碗里厚实的赤豆粥,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威望,就是这么来的啊。
或许,等到这些流民首领们老的时候,仍会清晰地记得这件事,然后一遍遍地讲给子孙们听。
陈侯的遗泽,也能藉此传给他的子孙。
世世代代,这不就是一个稳定的封国?
什么叫根基?这就是根基。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
士族子弟玩来玩去,到头来都没一个兵家子会玩。
此人要成气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