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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恍若未见他的表情,道:“豫州都督王康表请辞,今缺督军一员,或可委以此职。”
司马炽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邵勋既非宗室,又非外戚,年不过二十四……国朝可有三十岁以下的都督、刺史?”
众人闻言沉默。
年龄确实是他最大的硬伤。别说二十四岁了,哪怕三十岁的都督、刺史都没见过,无论你立下过多少功劳,在选官之时,年龄这一条就否了。
更别说仪容、风姿、出身等硬性条件了。
坚持这些,其实也是为了维护规矩。你不断破例,损失的是朝廷的威望,虽然这种威望已然所剩无几了。
总不能让邵勋娶个公主,然后以驸马身份出任许昌都督吧?
咦?你别说!伱还真别说!
王衍看不下去了,直接说道:“若放在两年前,臣亦以为不可。然永嘉四年以来,天下板荡,自封刺史者有之未得朝命,擅自攻伐者有之形同割据,不纳钱粮者有之。种种情形,历历在目。陈公督守漕运,屡破顽敌,可谓恭顺已极。有些规矩,该变通一下了。”
司马炽不言语,显然不愿。
王衍叹了口气,问道:“陛下可知东阳门太仓内存粮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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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炽茫然看了他一眼。
“若无漕粮运来,怕是很难支持到年底。”王衍说道。
荀藩、荀组二人也不说话了,唯有叹息。
若乏粮,禁军必无战意,洛阳军民要大量饿死。
“琅琊王睿疏,直言周祖宣跋扈,已遣兵讨伐,寿春恐无粮进京。”王衍又道:“今唯剩广陵,便是苟晞劫夺漕粮之处。”
司马炽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邵勋恶人先告状,说苟晞劫夺漕粮,完全是胡说八道。
但王衍这么说,显然是要把苟晞的这条罪名做实。
既劫夺漕粮,还矫诏,不死何待?
司马炽只觉这是在“啪啪”打他的脸,按着他的头吃那啥。
“朝廷选官,自有法度……”司马炽弱弱说道。
王衍直接打断了,道:“或可由两位重臣表启,朝廷遣人考察,再授予旌节。”
国朝当官的路子很多。
太学和国子学是两条路子只是有做官的资格,不一定能当官,偶尔有些平民,绝大部分是士人子弟,特别是国子学。
州举秀才、郡察孝廉,又是两条路子,即州郡选举大部分给地方士族分肥。
第五条是开府重臣选举,自行委任,多为公府僚佐。
下僚无须报备朝廷,僚需朝廷允准,可转任外官,幕府僚佐可同时兼任朝官王衍就曾以司徒身份兼任司马越的军司。
第六条是朝廷选举中央选举,偶尔会选一些平民,但最好有爵位,这就是给勋贵、外戚们准备的,体现在公文中,一般是“征”、“拜”、“除”、“授”。
第七条是门荫入仕,不是给普通人准备的。
第八条就是王衍说的,由三公、宰相级别的重臣“表”、“启”,甚少动用,主要给名士、隐士、国宾、先贤之后准备,不占秀才、孝廉名额,且给越过吏部,直接给官。
王衍想通过这条,让邵勋当都督,算是保住朝廷最后的遮羞布,毕竟“其有秀异,可特征用”。
若是让邵勋自领都督,然后朝廷追认,如同王浚那般,可就太难看了。
朝廷主动点,还能保住颜面,假装维持住了规矩。
“王卿胸有成算,还和朕说什么!”司马炽冷笑道。
王衍是太尉,荀藩是司空,司徒则是傅祗。
司马炽心里明白,弄不好这三个人都会举荐邵勋出任许昌都督。甚至于,不止都督一州。
司马炽越想越烦躁。
这次真是丢了大脸了。苟晞不但没能夺得兖州、豫州,相反,被邵勋一闷棍给直接打趴下了。
此人行事实在太过果决。
朝臣们分析之后,已经拼出了全貌:绕道河北,千里奔袭。
此人用兵,无有匠气,无迹可寻,动如脱兔,快如闪电。对敌人又凶狠无比,一点不给他机会。
这司马炽又想起了方才王衍分析的邵勋投靠匈奴的可能性,心中暗凛,但他维持住了冷笑的表情,不会让人看出他内心的恐惧。
不过,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宦海浮沉数十年的人精,他们早就窥破了天子的小心思。
说实话,在座几位没几个看得邵勋,甚至厌恶、痛恨者大有人在。
但人要面对现实,该妥协就要妥协。
几人遂当天子不存在,最终商议了一番,以“谋逆”给苟晞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