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划分地盘这种事,不是靠嘴皮子一说就能成的,总得先打一下,打出个双方都能捏着鼻子承认的结果出来。
匈奴南下受挫之后,估计会重点经营河北、关中了。
尤其是关中降而复叛,需得遣兵镇压。
“镇”完后,还得“抚”。长期来看,关中势必会牵制他们的一部分精力。
并州其实就剩一个太原了。
匈奴不是不想打,主要是担心拓跋鲜卑的态度。再加刘琨几乎没什么威胁,就由得他苟延残喘下去了。
真正重要的可能是河北了。
搞不好,匈奴不会再将河北交给石勒、石超,而是会派本部兵马深入插手,将河北变成刘汉的直属郡县这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有时候,一两场规模算不得多么惊天动地的战争,突然间就决定了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战略格局。
而身处那个时代的人,当时却不一定能意识到这场战争的深远影响。
但当时间过去几十年后,人们猛然发现,这场战争居然有资格史书,因为它的影响非常深远。
大伾山下破陆逐延、菏泽俘张越、东武阳断粮道、高平败靳准,一连串的战斗,共同构成了永嘉五年晋匈战争的主体。
而今尘埃落定,格局愈发清晰。
作为河南的士族,如果脑子还算清楚,这个时候该进一步加码了。
反正荀畯加码了,让去济北就去济北。
他邀请殷羡一起去济北,殷羡答应了,这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明年正月陈公迎娶庾氏女,场面一定很热闹吧?”仆役给二人端来了温好的酒,殷羡先给荀畯倒了一碗,说道。
“天下瞩目之事也。”荀畯叹道:“庾家那小娘子,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起大妇的地位。”
庾文君到底出身颍川。
荀畯、殷羡都是颍川士人,自然希望陈公与颍川士人更亲密一些。
庾文君是其中最重要的纽带之一,却不知她行不行。
光相夫教子、侍奉翁婆是不够的,不知道有没有人教她。
而说起这场婚礼本身,其实也是一项政治活动。
执掌权柄者,就没有纯粹的私事。
陈公明白这点,颍川士人明白这点,整个河南的士人也明白这点。
迎娶庾文君之后,整个豫州会加速整合,兖州也会受到更深入的控制。
洛阳朝廷的价值,对陈公而言逐渐降低了。
朝堂与他合作之人,价值同样会降低。
王夷甫他不着急吗?
“天子最近又有迁都之议,荀公觉得如何?”喝下一碗酒后,殷羡只觉浑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天子能迁都去哪里呢?”荀畯反问道。
殷羡想了想,还真没有。
自从曹孟德玩了一次挟天子以令诸侯后,现在这一招已经不太好使了。
国朝以来,基本谁碰谁死。
邵勋愿意天子去许昌吗?不一定。
因为他就没法当真正的权臣,没有这个基础。
琅琊王睿倒是可以当权臣,但他愿意天子去建邺吗?多半也不愿意。
今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到了哪里,就一定会弄出事情来,所以没人欢迎他去自己的地盘。
或许荆州的山简、王澄愿意,但那边兵荒马乱的,暂时不宜前去。
再者,天子一旦离开了洛阳,权威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现在他还能下诏令天下方伯选派工匠、女乐、医者入京值役,能安排太守、刺史、都督的职位,能让诸州输送租赋,可一旦离了洛阳,这些却未必有了。
就算有,可能也要大打折扣。
天子被架在洛阳了,就这么简单。
“卫将军梁芬又去南阳平叛了,甫至便小胜一场,王如颓势已显……”
“换你是关西流民,在王如、梁芬中间选一个,谁的名望更大?”
“也是,王如死期不远矣。”
“喝酒。”
荀、殷二人对坐闲饮,气氛酣然,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及至黄昏时分,风雪又大了起来。
就在这场风雪中,邵勋经济阴,已经快到考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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