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再看了看路边如林的甲士,顿时屈服了,亲自领着那三位农人过来。
蔡承搬来了两张胡床。
邵勋坐了下来,岚姬不想见外人,直接回到马车去了。
刘灵吊儿郎当地跳下了田,伸手去夺领头之人身的弓刀。
那人一惊,伸手阻挡。
刘灵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稍稍用力,便将此人双手反剪,压倒在地。
杨勤手疾眼快,将其弓刀取走,然后仔细搜了搜,又从靴中搜得一把匕首。
其他几人也被搜检了一番,确保身没武器之后,才被带到邵勋面前。
领头之人被刘灵一番整治,气势全无,见到邵勋后,直接跪倒于地,大声道:“乡人杨三拜见陈公。”
其余数人也跟着行礼。
“起来吧。”邵勋说道:“乡人?乡籍何处啊?”
“堵阳”
“原籍!”
“阿城人。”
“那便是长安县喽?”
“正是。”
“何时来的南阳?”
“前年。”
“卢水胡攻长安之时?”
“是。”
“卢水胡如何?”
“凶残暴虐,抢掠成性。”
“和谁一起来南阳的?”
“乡里有德高望重之长辈,带着数百家一起出蓝田关,入南阳。”
“如何来的堵阳?”
“梁都督遣人领我等而来。”
“几百家都来了?”
“还有一起路的池阳人三百余家,实有近千家。”
“都住在那边吗?”邵勋站起身,指着远处一座掩映在树林后,露出一角的堡寨,问道。
“正是。”
“梁芬倒是有魄力。”邵勋突然一笑,道:“将你等四散安置,不怕被土人欺负吗?”
杨三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我等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所求不过活命罢了。土人不来扰我,自可相安无事。”
“说得轻巧。”邵勋摇头。
乡间之事,若都这么简单倒好了。争地、抢水乃至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引起居民、流民的大规模冲突。
“长安是个好地方啊。”邵勋感慨一声,道:“你等既然来了堵阳,聚居成坞,自种自收,就安生下来吧,莫要多生事。”
“陈公去过长安?”杨三见邵勋脸一副缅怀之色,斗胆问道。
“去过,还在长安杀过人呢。”邵勋开玩笑道:“整整五千枚头颅,悬于街市两侧,数月不收。”
“你是邵太白?”杨三惊讶道。
邵勋哑然失笑,道:“你既知我乃陈郡公,宁不知我名?”
杨三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激动,道:“原来陈公便是太白。昔年长安斩杀鲜卑,听过的都说好。自弘农至京兆,复至扶风、始平、冯翊,人人称颂。”
“过去好些年了,不意关中还有人记得我。”邵勋听了,感慨万千。
那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甚至可以说直接加速了他与司马越之间的裂痕,让矛盾提前爆发,没法继续苟下去了。
但做都做了,又能如何呢?
他又不是机器人,有七情六欲,会冲动,会犯错,这都很正常。
鲜卑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杀就杀了,我自一力承担后果,如此而已。
“梁公让你等来堵阳屯垦,可有寄语?”感慨完毕,邵勋又问道。
杨三这会对邵勋的态度好了许多,闻言立刻答道:“仆在宛城时面见过梁公。梁公操心流民安置之事,心力交瘁,曾对我言既来南阳,便在此生息,天下元气已然不多,勿要作乱,让亲者痛仇者快。”
邵勋听了,若有所悟。
他相信这是梁芬的真心话,因为他一没有让这些人对他效忠,二也没有煽动土客之间的仇恨,相反隐有劝解之意。
这不像是巩固基本盘的样子啊。
或许,他真的把这个老登想得太复杂了。
梁芬就是那种非常传统的人物。
在朝之时,明哲保身出镇之时,保境安民。
有割据之实,但无割据之意。
手里空有庞大的实力,但并没有将其作为攻伐四方的武器。
这样的人,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