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说。
女儿又站起身,跳到了案几。
她的一只脚踩在了地图一角,还下意识碾了碾,咯咯直笑。
邵勋无奈将她抱回,道:“若让诸将见得,为父威严尽丧矣。”
对这个常年不在身边的女儿,他有很多歉疚,对她非常纵容。反倒是刘氏经常规正、惩罚女儿,让她哭哭啼啼的,来找邵勋哭诉告状。
呃,他发现女儿刚才踩的地方是邺城……
这是预兆么?不对,我怎么也如此迷信童子谶了?
“别乱动,阿爷在忙正事呢。”邵勋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小女不答,直接攀着他的手臂,四肢并用,爬了他的肩头。
邵勋排除干扰,继续看着地图。
“啪嗒。”女儿从他肩头往下翻时,不小心摔在了地。本来没什么,见到邵勋扭头看时,嘴扁了扁,哇哇大哭起来。
“哈哈。”邵勋被逗乐了,转身抱起,柔声安慰几句后,让她盘腿坐在自己身旁,别再捣乱。
他的手指继续在地图比划着。
黑矟军、许昌世兵已经北,他们的任务是押运一批粮草前往枋头,然后就地屯驻。
襄城丁壮也返回了,他们将就地解散。
梁、鲁阳、阳翟、阳城、叶、新城、陆浑七县凑五千丁壮,前往枋头听令,这是辅兵。
洛南诸县有些年没打仗了,总是不征发,人不习战,早晚养废了,连当辅兵的资格都没有,这次便征发一批。
宁平城、考城、颍阳三地出五千屯田军,这也是辅兵。
再加南阳调来的二万兵,这次的军力非常庞大了,粗粗一算,五六万人还是有的。
洛南丁壮月底就会征集起来,向濮阳进发。
屯田军四月出发。
届时可能还会征调一批外系兵马,如陈留乞活军、荥阳坞堡民、豫兖豪族兵马等等,规模更加庞大。
怎么打?怎么调配兵力?要不要分兵,如何分兵?都是需要好好考虑的事情。
想着想着,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仔细权衡利弊。
刘氏端着茶点来到书房门口,见得这一幕,神色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眼圈竟然有些红了。
乱世之中,一家人如此和和美美,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她调整了下心绪,嘴角含笑,将茶点置于另一张案几下,道:“看了许久,还能看出花来不成,先休息一会。”
小女儿欢呼一声。虽然常被母亲打得哇哇哭,但她还是扑入了娘亲的怀抱中,蹭了蹭脸后,一蹦一跳地来到案几前,抓起一块切好的髓饼,刚想往嘴里塞,眼珠转了转,又蹬蹬跑到邵勋身旁,手一递,说道:“阿爷,给你吃。”
刘氏捂嘴偷笑。
女儿可比她厉害多了,小小年纪就知道拍马屁,把一个杀伐果断的武夫哄得团团转。
邵勋很受用地接过髓饼,吃了一口,女儿给的就是香,没说的。
“阿娘你也吃。”小女儿又拿起一块髓饼,递给刘氏。
刘氏轻轻接过。
女儿又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邵勋身旁,然后绕到两人身后,从中间挤了进来。
她向左扭头,看看父亲,又向右扭头,看看母亲,一脸满足。
邵勋有所触动。
原本还想让刘氏在南阳多坚持坚持呢,现在想想,能早点接回府中,就早点接回去吧。
这个女儿古灵精怪的,回去后还不把爷爷奶奶哄得七荤八素。
“南阳事了,该回去了。”吃完髓饼后,邵勋说道:“在这也快一个月了,王府诸僚已磨合完毕,诸般事务处理得不错。”
“王国军在籍军士五千众,有垣喜带着,问题不大。三月练完,四五月忙农活,六月再练半个月。或许成不了什么劲旅,但护卫王国却够了。”
“秋收之后,今冬休耕,养护地力。来年春种粟,秋收后续种小麦。”
“关西流民身体孱弱者,暂留王国内休养生息。实在走不动了的,给他们分些荒地,令其自食其力。身体强健者,分批发往汝南。”
“王国内这么多百姓士人,选举之事不要忘了,提拔起来的都是自己人,用起来放心。”
“这些事都有专人打理。你作为南阳太妃,也不可完全置身事外。有时候批注一番,让王府僚佐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伱在花奴身边时日不短,当见过她是怎么做的。”
说完,邵勋拉着刘氏的手,看着她。
“嗯,我听你的。”刘氏轻声说道。
只要你能保护我,给我一个家,让我在乱世中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我又怎会不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