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个人更感兴趣了:他是真的勇!
自私一点讲,与士族共天下,能快速统一天下。你那么大的功劳、威望,活着的时候无人敢反,这不就够了吗?
甚至于,因为你巨大的威望,你的儿子辈也能享受遗泽。只要他不是过于倒行逆施,安稳当一辈子天子问题不大。
这样的王朝,至少可以传两代人,甚至三四代也不无可能,这就百年了,还不够吗?
国朝若非诸王混战,也不至于五十年就这样了,说不定还可以苟延残喘三四十年,直到实在积重难返为止。
邵勋却想建立一个制衡世家大族的势力。
这样可能更好,也可能更差,真的勇!
不过,这才是大气魄、大勇气吧?非真英雄不能为之。换个急于求成、目光短浅的人,可能不会选这条路。
说起来,邵勋其实是在为天下趟路了。后汉以来的老路,可能真的走不通了,每隔几十年、上百年就要动乱一次,实在稳定不下来。
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梁芬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管他呢!这个天下,交给有本事的人吧。我自养鸡种菜,读书会客,终老山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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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疏的林木下,停着一溜数十辆马车。
有的车上载运着食水、衣物、生活用具。
有的车上载着案几、纸笔、武器工具。
有的车上载着人,主要是邵勋的家眷以及随行服侍的仆婢。
亲兵远远散在四周,保持着警戒。
不远处的大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正在行军,朝洛阳挺进。
榆树下,邵勋正在审阅公函,做出批示。
粮草转运的速度很快,且并不需要待全部粮草都筹集完毕后才可以动兵。事实上,河北方面已经开始出兵了。
西路军李重为都督,自赵郡向北,围攻元氏。
东路军动作稍慢,金正统率的大军主力尚在渤海集结中,预计六月底可发起攻势,直插河间、章武两地。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配属于二人指挥的河北土豪兵马。总之声势浩大,要把匈奴势力一举逐出河北了。
匈奴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据审讯俘虏得知,刘曜刚刚在晋阳附近击败了刘琨,迫使其退守晋阳、阳曲等地,并四处求援——这或许便是匈奴至今尚未深入河北的主要原因。
不过南路的匈奴动了起来。
石虎带着大队人马猛攻朝歌。
刘洽部五千人死守城池旬日,石虎无奈退兵,抄掠地方。最远一路,甚至打到了黎阳附近,为义从军骑兵击退。
石虎还派人伐木为筏,偷渡了数百骑至河南,在荥阳大闹一番,为太守裴纯击退。旋又突入濮阳,留守府兵两千人紧急集结,将其击退。
王弥则始终没有动静,或许是因为忠武军与其在东西二崤山捉迷藏,中小规模的战斗始终没有停止的缘故吧。
不过据刺奸督密报,王弥应该没对忠武军多么上心,甚至可以说蔑视。
邵慎帐下不过数千兵,而王弥有农兵三万、常备精兵两千余,两者实力不在一个等级上。
老王最近的主要工作,居然是在深入推行两年三熟制,去年冬天种了冬小麦,今年夏天也种了一季杂粮,同时在湖县、潼关一带建立牧场,利用山林资源放养牲畜,训练骑兵。
这人,学习能力蛮强的嘛。
同时这也给邵勋提了一个醒。没有人是傻子,把敌人看得太弱智是不行的,过了这么多年了,人家总会对你崛起的过程有所研究,也会尝试着学习伱的各种套路。
这个世道,开始提前加速进入北朝了。
“夫君,吃点果子。”庾文君拿着洗好的水果,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
卢薰也在,她站在树荫下,不停地摇着扇子。本来不想来洛阳的,但邵勋坚持带上她,庾文君也同意,于是就来了。
她其实年纪不小了,这些年已淡出了一线“主力阵容”,沦为了“替补”。
但人总是要换换口味的嘛,青春少女有青春少女的好,次数多了也会腻,这时候让阿姨来败火,也挺爽的。
更何况范阳王妃四十多了,还是会喷,这也是一大情趣。
宋祎摆弄着乐器,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
荆氏也来了,正和宋祎说话。她并非邵勋姬妾,但这几年居然和庾文君打好了关系,时时研究音律、舞蹈,关系密切。
这个女人不简单。
邵勋处理公务劳累的时候,她俩会带着几个女乐演奏乐曲,舒缓疲劳。
奢侈的享受啊!
和幕僚们扯了半天车轱辘话,又批阅了半天公文之后,靠坐在胡床上,闭眼假寐,耳边回响着轻柔舒缓的音乐,非一般的享受!
“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