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与时俱进?”刘翰颇感兴趣地问道。
“君可知汉儒之弊?”邵勋反问道。
刘翰温和地笑了笑,道:“此毋庸讳言。天人感应、神异之说充斥经学,弊端甚大。”
“如果就天人感应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邵勋说道:“诗、书、礼、易、乐、春秋成于何时?”
“先秦时,亩收几何?而今又几何?”
“两汉在还种粟,今却有两年三熟之制,亦有堆肥养田之法。”
“周天子时君臣如何?今又如何?”
“前汉时匈奴浅昧,可一汉当五胡。后汉时能当几个?今又有高桥马鞍、双边马镫,此胡骑比之两汉时如何?”
“汉时还在用竹简,近二十年纸益贱,俨然大行其道。”
说到这里,邵勋扫了一眼众人,道:“古人不服散,今人服散。”
“处处不同,处处皆异,从古至今,变化翻天覆地。”他又看向刘翰,说道:“而今人却还读着数百年前的书,况尔书中所载之事更为久远,距今千年不止。司空,你不觉得荒谬吗?”
“再说回汉儒之弊。”邵勋又道:“自汉武之后,经学成为官学,及至后汉年间,释典须得皓首穷经,注经须得旁征博引,有那不通之处,便穿凿附会。为何?因为书中所记之事已逾千年,后人未必能尽解。”
“今人清谈,非得引经据典,否则便为人所轻。自后汉以来,更有那钻营之徒,为通经入仕,只死读书,奉经典为圭臬。如此,今人尽读古书而无书。说不定,千年后的世人还在读这些书,更为荒谬。”
“此便是与时俱进。”邵勋说道:“司空以为如何?”
刘翰一时竟无言以对。
现在和周天子时区别大吗?大了去了。
适合那个时代的书,还适合如今吗?他想了想,大体适合,但也有很多不适合的地方,需要改进。
“今人释典,或可”他说道。
“缝缝补补或有用,但终有无用的一天。”邵勋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就那么没志气,连著书立说都不敢吗?”
刘翰惭愧,先前准备的无数话语好像都说不出去了,全被堵在心里。
邵勋笑了笑。
轰6底子就那个样,你搞出十几个型号,但整体框架在那里,能有多少潜力可挖?不如重新设计个轰20,以后在这个基础改。
和刘翰说完,邵勋又看向众人,道:“与时俱进,不仅在经学适用,事实它无所不包。譬如当今天下,武人勠力奋战,挽得天倾,不该厚赏耶?”
说罢,他一指远方,道:“看到了么?那便是洛南府兵,有两千余人得授飞骑尉,可按官品占田,遗泽子孙。这是他们舍命搏杀得来的,若无彼辈奋战,士人可独存乎?”
“河洛惊变之时,多少士人死于刀锋之下?多少庄园被付之一炬?”
“时势不同了,便要与时俱进。士人既无法保全自己,靠武人厮杀求得庇护,那么有何面目不给好处?”邵勋的语气愈发不客气,说道:“勋官之制,我定然要推行。不光洛南府兵有勋官,从明年开始,东平、高平府兵亦可论功授勋。另者,今后吏部曹选用官员,到底以何为准绳,我看也要议一议。”
王衍惊讶地抬起头来,梁王明明答应过不插手职事官的,为何现在又……
不过他很快明白了过来,漫天要价罢了。
今日说是论道,实则分肥。
数万大军阵列于侧,士人气势已然低了一头,言语也没占到太多便宜,大体基调已然定下了。
庾琛也在默默观察。
当邵勋起身说话之后,他知道,这就是一锤定音。此时再反驳,可就不给面子了。
这个时候,他隐隐担心再有愣头青破坏局面,于是眼神示意。
洛阳令庾冰收到指示,立刻起身,先行一礼,道:“大王所言极是。武人能为国奋战,士人又如何能落于人后?征讨江南之时,定然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以除国贼。”
邵勋又看向其他人。大部分都沉默着,并未回话。
他知道,今天的冲击有些大,这些士人还需要时间来消化。他不急,晋阳论道不是一天,要持续一段时日呢,还有好些事要做。
当他收回目光时,只有吏部曹尚书梁芬、太常卿崔遇二人有话要说。
他颔首示意,让他们有话就说。“大王言与时俱进,令老夫振聋发聩。”梁芬说道:“昔年后汉分正胡、杂胡,然并不多加约束。彼时匈奴新败,士气低落,故安分一时。及至桓、灵二帝,国势衰退,威慑大减。而匈奴经多年休养生息,实力渐复,野心滋长,不断扩地。”
“曹魏年间,对匈奴亦只有羁縻之策,国朝因之,终至不可收拾,酿出滔天祸事。若能与时俱进,不断以新法管制,或有不同。”
说到最后,梁芬叹息道:“而今却不得不正视。大王之夷夏俱安便是此际根本之法,可谓与时俱进。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