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梁王?”
“嗯?”荀畯扭头看向陈纯,眼神晦暗不明。
陈纯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我等也不是要让梁王兵败身死,毕竟他驱逐匈奴是有大功的。只是只是想让他相忍为国罢了。”
“哈哈!”荀畯突然大笑了起来,道:“相忍为国有新解矣!从来都是邵太白喊相忍为国,让别人忍,如果有人让他忍,则何如?”
陈纯眼睛一亮,问道:“荀公以为此计能成?”
“成个屁!”荀畯爆了一句粗口。
陈纯不解。
“只要豪族兵不敢临阵倒戈或割据投敌,梁王就不会让步。”荀畯说道:“除非河东裴氏、南阳乐氏这类地接敌境的士族控制全境,举郡而降,才有可能让梁王感受到不妙,进而让步。可现在么,你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陈、钟二人对视一眼,尽皆无言。
南阳乐氏还在征集人手围攻襄阳,河东裴氏更是没有动静,徐州那边有庾亮坐镇,似乎也出不了岔子,此情此景,确实不能指望梁王让步。
这其实就是一个比谁先承受不住压力、谁先眨眼的游戏。
河东不度田、南阳不度田、徐州更不度田,人家还有点念想,又怎么可能冒着举家遭难的风险叛乱呢?
真正跳出来的,都是那些底蕴不足、沉不住气的小家族罢了。
“你们啊!”荀畯叹了口气,道:“想的都是蠢招。与其这般明着来,不如暗地里联姻梁王心腹将佐,看看邵太白是不是能狠下心来,连自己的族人、门生、姻亲都杀。”
陈、钟二人心下一动,暗道这招好狠。
“你们也别胡思乱想,轻举妄动。”荀畯又道:“这招肯定有人想到过。前两年中垒将军张硕娶东海王氏女为续弦妻,都忘了吗?后来北伐代国,张硕干什么去了?率军屯于汝阴,防备吴兵偷袭,镇压谯、沛叛乱。看似方面大将,实则其前途已被不少本不如他之人超过,往走难之又难。”
二人愕然,原来还能这么解读?到底是不是这样,后面多加观察即可。
“也别多想了,人啊,知足安乐即可。”荀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有些低落:“当是时也,举世之人莫能与之相敌。你问我怎么赢,只有一招,避其锋芒,以待天时。”
说完,荀畯叹了口气。
他虽然在给人出主意,但就其本心而言,他其实不想反。
原因可能想不到,他一生妻妾五十余,是梁王好几倍,但愣是没一儿半女,最后没办法,过继了侄子荀识为嗣子。
有人可能视同己出,把嗣子当做亲生的培养,但荀畯做不到,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情况,折腾个屁!他摆烂了。
如果有好汉敢和邵勋对着干,他不介意在一旁看笑话,甚至暗中出出主意,可若让他亲自下场,却绝无可能。老子连亲生子嗣都没有啊!
陈、钟二人则仔细琢磨着“避其锋芒、以待天时”这句话。
是啊,任你如何英雄了得,总有老去、死去的那一天。
你敢保证伱的儿子和你一样精明么?
你的儿子就没你那么大的威望。
数百年“积弊”,你想逆天而行,却没那么简单。
“秋池涨水,船分细浪。夏天吃了菱角,甚是美味,秋日又能食藕,妙哉。”荀畯突然笑了,道:“我老矣,便如这秋池里的陈根故叶,终将销化成泥。”
陈纯、钟昂二人神色一正,认真听着。
荀畯站起身,在池边漫步徜徉着,道:“但莲藕年年发新根,月月换新叶,邵太白一世英雄,终将如同这陈根故叶一样逝去,他的新根才是你们的对手啊。”
说完,不知道为何,荀畯竟然有些唏嘘,同情起邵勋来了。
邵太白,你终究生不逢时,没降生到好年代啊。
这个世道,给了你崛起的机会,但又限制了你的才情,终日在一张大网中反复挣扎,即便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一定很累吧?很憋屈吧?
君心似此,却无人知。
无人知兮,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