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上坐起。
他今年正是十五岁,与卢丰娘一样,长得一张大圆脸、塌鼻梁、小眼睛,虽不算太丑,却有种畏畏缩缩的气质。
此时他仿佛从恶梦中惊醒,浑身都在打颤,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
“我儿?”卢丰娘推开旁人,定眼一看,大哭道:“这才是我儿!”
“五郎,没事吧?”
“……”
人群后面,有个青衣奴仆探头一看,懊恼地一拍自己的额头。
“唉,这个丑的才是杜五郎。”
魏家的管事连忙拉开这个冒失货,向卢丰娘告了罪,领人离开了杜家前院。
“嘴上没门吗?非得当面说。”
“叔,我把那个俊的从平康坊一路背过来呢。”
“连是谁都不知,怪得谁来?你也不先找全瑞辨认清楚。”
“那还不是为了……多领些赏钱吗。”
“说来,杜家娘子还真是一枚钱都不赏。”
“抠搜。”
说话间,他们停下脚步。
只见巷子里放着一具由蒲席包裹的尸体,血从蒲席间渐渐淌出来,将积雪染出一片殷红。
“真死了人了?”
“杜五郎身边的小厮,听说名叫端砚,被吉大郎活活打死的,杜五郎这才吓晕了过去。”
青衣奴仆小声说着,唏嘘不已。
同样是贱籍私奴,免不了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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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杜有邻握着鱼符,手指轻轻摩挲着。
跪在他面前的杜五郎已哭得泣不成声。
“孩儿一直说‘我错了’,吉祥就是不肯让人停手,孩儿被摁在地上,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停手,端砚……端砚……被打得……”
说到这里,杜五郎哽咽住了,差点喘不了气。
杜有邻唉声叹气,连叹了好几口气,问道:“吉大郎还说什么?”
“他问我‘咽得下这口气吗?’阿爷,我们找二姐给端砚讨个公道好不好?”
“混帐!”杜有邻拍案喝道:“还嫌给杜家惹的麻烦不够?”
杜五郎吓了一跳,嘴唇都在哆嗦,却还抬头看着杜有邻,眼神中满是乞求。
卢丰娘见不得儿子这般,抹泪道:“郎君,五郎都让人欺负了!”
“够了,吉大郎伤到五郎否?到京兆府告他打杀奴婢,杖刑一百、赔钱五万,你便满意了?出去。”
“郎君。”卢丰娘委屈地跳脚。
杜五郎泪流不已,嘴唇哆嗦,道:“阿爷,端砚从小就……”
杜有邻叹息一声,闭上眼,吩咐道:“全瑞,以庶人之礼安葬端砚,成全主仆情谊、杜家仁义吧。”
“是,阿郎。”
“都去吧。”杜有邻抬手一指杜五郎,叱道:“你今日起禁足在家,往后休再与柳勣来往!”
“大姐夫他……”
“你还管那害人精。”
卢丰娘不让杜五郎再开口,拉起他扶着出去。
出了书房,还丢下一句小声的抱怨。
“出阁前也是名门闺秀,嫁到杜宅来受这般窝囊气。”
廊外还在下着小雪,庭院里已安静下来,奴仆们各归其位。
全瑞跟了过来,低声道:“小人这便去办端砚的后事,纛竿三尺,明器九事,大娘子以为如何?”
“此时却知问我了?”卢丰娘知道管事无非是在要钱,遂道:“问阿郎去。”
“阿郎不理俗务。”全瑞应道,好生尴尬。
杜五郎于是拉了拉卢丰娘的衣角,哭道:“娘亲,就厚葬端砚吧。”
“一个虚职官,养这么大祖宅,还替你两个兄长打点,我……”
卢丰娘嘴里嘀咕,但看着儿子悲伤的神色,终是咬牙应道:“人死为大,办吧,帐上支取。”
“是,还有一事,下午柳郎婿称去找朋友帮忙,是否让人去知会一声已找到五郎了。”
“他真当自己交游广阔。”卢丰娘暗骂,挥手让管事看着办。
她才懒得管那大女婿。
“彩云,你去玄都观请位真人给五郎作法驱邪。”
杜五郎还在哽咽,道:“娘亲,我不用驱邪。”
“你看你这个样子,魂不守舍的。”卢丰娘抚着杜五郎的肩,“请吧,也让真人给端砚度桥。”
“那好吧。”
外仪门处,彩云才从二进院离开,青岚正从前院进来,道:“娘子,那位小后生醒了。”
“你扶五郎去歇着。”卢丰娘道:“我去看看。”
杜五郎方才醒来时便留意到了那个昏迷的少年,颇为在意,执意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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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庑廊处,少年支着身子坐起。
若说他昏迷时给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