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宴将在天时之际于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举行,宴后,圣人将与万民一同赏月。
为了这场御宴,诸多重臣今日都不再视事。
位于大明宫西夹城内的翰林院愈发清静,李泌却还早早抵达了公房,端坐着,考虑今夜御宴上的应制诗词。
“李先生。”
忽有轻唤声在公房外响起。
李泌睁开眼,已猜测到来人是谁。
他如今供奉东宫,唯东宫之人称他为“先生”。
果然,门被推开,李静忠鬼鬼祟祟地进来,蹑手蹑脚走到李泌身前,直接跪倒,哭道:“求先生救命。”
李泌叹息了一声,问道:“昨日那桩命案竟真与殿下有关?何不早与我说?”
“裴冕、杜鸿渐都折了,老奴没了消息,还是今晨才得知的。”.97aohu
“听闻此案与东宫有关,我本不信。”李泌道:“裴冕既已脱身了,何必再派回纥商人去接应?”
李静忠面露苦色,心知瞒不过李泌的一双慧眼,只好俯在地上老实交代。
“是老奴怕他多嘴,让骨屋骨看能否……灭口?”
“你!”
李泌倏然起身,以一双饱含悲悯的眼看着李静忠,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与你说了几次,上善若水。你却接二连三,欲害死殿下?活埋薛白不成,为东宫引一大敌,至今遗害未消,却还想杀裴冕?需灭的不是他的口,而是伱心中的魔障。”
“老奴知错!老奴真知错了!”
李静忠也不知反驳,跪在那,对着李泌磕头不已,道:“老奴真的知错了,此事皆是老奴一人所为,与殿下无关,到时索斗鸡攻讦殿下,若能以老奴一人抵罪……”
“别说了。”李泌叹息,“国本动摇,社稷招祸,你一人担待不起。”
他很清楚,错是李静忠犯下的不假,但绝对没有人会攻讦一个奴才。李林甫之目标只在东宫,或支持东宫的文武重臣。
李静忠涕泪交加,道:“老奴死不足惜,只求先生救一救殿下。”
“请殿下向圣人自罪。”
“什么?”
李泌道:“眼下还来得及,圣人犹在歇息,消息还未送到御前。殿下自罪,绝不至于使圣人动废储之念。”
这是他认为眼下最好的办法,他幼时所言“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亦如此。
李静忠却是低着头,目光闪动。
“可……殿下并不知此事,能否请先生为殿下美言几句?”
李泌摇了摇头,道:“此事美言无用,反而会害了殿下。唯请殿下认错,稍担些罪责,方能大事化小。”
“是。”
李静忠见李泌唯有这个办法,磕头便要告退。
“还有一事。”李泌俯身扶起他,低声道:“李公当提醒殿下,广平王为长子,殿下与张良娣当节制才是。”
这句话他本不想说,但近来东宫多事,作为属官,他不得不提醒。
此前听说广平王被禁足,他就很担心太子对广平王有所动摇,转而倚仗张良娣的家世。张良娣出身高贵,但若生下儿子,长远来看对东宫必是坏事。
李静忠是以送中秋礼的名义入宫的,好不容易才去了趟翰林院,没想到只得了这般一个主意,颇为失望。
回到太子别院,他仔细说了李泌的回答。
“向圣人自罪?”李亨皱眉,忧心忡忡。
“是。”李静忠道:“李先生并不愿为殿下说情,却忘了他这翰林待诏还是殿下拜托驸马为他谋来的。”
李亨负手看向窗外,长叹一声。
“殿下,万不可听李先生这自罪之论啊。圣人本就对殿下有偏见,若殿下承认此事,即承认私下积蓄实力,如同于韦坚案时承认与韦坚交构。本是老奴来担即可的罪过,反成了殿下的不是。”
若李静忠真能担下也就罢了,李亨却知道,此事舍掉一个李静忠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而如今朝中能为他说情的人越来越少了。
想着这些,他转到了张良娣的居所。
为了今夜的御宴,张汀一大清早就开始梳妆打扮。
“都下去。”
李亨执起梳子,亲自为她梳头。
“殿下遇到难处了?”
“出了些小事。”李亨其实不会梳头,放下梳子,道:“李静忠安排了一队回纥人去杀裴冕,结果全都死了,连信物都落在索斗鸡手上。”
张汀讶然,问道:“谁杀的?”
“不知。”李亨叹道:“索斗鸡今夜必会以此攻讦我们。”
张汀笑了笑,自梳着胸前的长发。
李亨却已握住了她的手。
“汀娘,我一直都觉得,只让你为良娣太委屈你了,你该是我的正妻,我们该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杜宅。
卢丰娘犹在苦口婆心地劝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