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祸地笑起来。
“还真是,别动,我有芦荟汁,给你抹。”
李腾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用手指沾着芦荟汁抹在薛白的皮肤上,她的手指冰凉凉的。
两人离得很近,他目光看去,她脸上的肌肤像是刚剥出来的蛋白一样光滑晶莹,睫毛微微上翘,眼神专注。
许是察觉到他的注视了,她一瞬间低眸闪躲,很快又装作认真抹药的样子。
“我有话与你说。”薛白道。
“嗯。”李腾空表示自己听着。
“是很隐秘之事,须换一个去处。”
“嗯?那个……不妥吧?”
“真是很隐秘之事。”
李腾空咬了咬唇,道:“那去连理峰吗?在山头说话,没旁人能听到。”
不愧是道士,她总是喜欢坐在山头说话,在首阳山、华山皆是如此。或者反过来,因总与他在山顶相拥,她才喜欢到山头。
薛白抬头看去,道:“那也好,就是蚊子有些多。”
连理峰就在虢国夫人别业旁,也不高。两人趁夜上山,难免有了许多肢体上的接触,待到了山顶,顺理成章地相倚而坐在一块大石上。
四野无人,万籁俱寂。唯有到了这样的情境,李腾空才敢抛开世俗的束缚,倚在薛白怀里。
“今日我见了你阿兄。”
说到李岫,薛白只留给李岫半个时辰谈话,却与李腾空彻夜登山。
他略略沉吟之后,道:“我与你阿兄说了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
薛白有些说不出口,但操纵权柄之人往往有着极厚的脸皮。
“你家是宗室远支,算辈分,你阿爷是圣人的族叔。如此算来,你比我长两辈。”
李腾空愣了一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薛白,讶道:“怎么会?你方才是把我阿爷与圣人放在一起排辈,那你是?”
“嗯。”
“不可能的,除非你是……三庶人案?”
“嗯。”
“真的?”
薛白没有立即回答。
除了杜妗,他没有与任何人说他是要冒充皇孙,哪怕是杜媗都以为他真是皇孙。
他方才分明想了很久,认为作为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政客,此时便该坚决地告诉李腾空他就是皇孙,如此她可能会很伤心,但对他的前途大有好处。
往后,当他要证明身份时,这段挥慧剑斩情丝的过往就能成为他的佐证之一。
到时候他的支持者们便可以说“殿下之所以不娶李十七娘,正是因这身份使然”,而李腾空亦成为一个有利的证人。
倒不是为了践踏她的感情为他的野心铺路,而是彼此若在一起会成为他的把柄,倘若以实情相告又会增加风险,只好让她暂且伤心,等到他掌握了绝对的权力,没有人能再反对他,他自可给她一个交代……
但此时此刻,面对李腾空那一双满怀情意的眼睛,薛白精心编织好的谎言竟是说不出来了。
他与她对视了许久,终于,扬起嘴角,显出一个坦荡而轻松的笑容。
“假的。”
罢了,没能做到彻底的冷酷无情,万一哪天事败在李腾空口风不密,薛白也认了。
他已有了太多的算计,不想对身边最亲密的人也继续算计。
接着,薛白带着歉意,解释道:“虽然是假的,可我眼下依旧不能迎你入门……”
话没有说完,一双柔软的唇已封住了他的嘴。
他感到一阵温暖,不由自主地搂住了李腾空。
“……”
许久,两人分开了片刻。
“小仙,我不是好人,太多野心了。”
“我知道,我知你说出那个‘假的’是有多信任我。”
李腾空语罢,再次吻住了薛白。
之后,她想起来,补充了一句“我值得你相信”,又继续贴上去。
至于薛白纳不纳她为妾?她既已不小心丢失了成为他妻子的机会,岂还在意这些?
她勘破红尘,又坠回红尘,在意的是他这个人而已。
月光的照耀下,连理峰上的两人衣袂飘飘,仿佛草木连生,成了一株连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