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危险,而危险又与机遇成正比。
“我来,是想看看张公能否认出我。”
薛白还是做了决定,说着话,转过身来,在张萱对面盘膝坐下,坦诚地与之对视。
张萱诧异不已,愣愣看着薛白,道:“何……何意?”
“我出生于开元十八年。”薛白回忆着曾在皇家玉牒上看到的关于博平郡主的生辰八字,缓缓道:“庚午年,属马,冬月出生,算是马尾巴,有一个孪生姐姐。”
张萱手里的盘子掉在了地上,而他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
他就那样呆愣愣的,盯着薛白看了很久,之后,他用力揉着苍老的眼睛,似乎想努力辨认。
可当年那幅画真不是他画的,当时他只顾着饮酒,并未仔细端详过那个孩子。
薛白眼神坚定,似乎在告诉张萱,没有人会冒充一个逆贼的儿子。他是状元、中书舍人,是圣人与贵妃身边的红人,倘若不是真的,他不需要当李倩。
在目前这个情况下,他不需要证据就能用巨大的风险使别人相信他编织的身世。
终于,张萱放下手。
他的一双老眼已经被他自己揉得通红,之后,有浊泪缓缓流下。
“老朽听闻,郎君被失死了?”
“没有。”薛白道:“贺监与张相公保下了我。”
“贺监他从未对我与吴道子提过此事。”
“自是不提的。”
张萱犹不可置信,却不知从何怀疑,再一想到当年那位待他有恩的太子,满怀赞许地点着头,道:“郎君出落得这般一表人才,殿下与太子妃一定很欣慰。”
“我誓要为三庶人案平冤昭雪。”薛白道:“却不知到时张公可否为我证实身份?”
张萱连连点头,之后道:“当年那幅画确非我所画,而是出自我的徒儿,周昉。”
薛白笑了笑,道:“我不记得了。”
“郎君当时那般小,如何能记得?我那徒儿绘画天姿超绝,当时虽还年少,已能仿出我七成画技,如今更是超过我了啊。”
“不知他在何处?”
“他长兄周晧在陇右任将,于石堡城一战中立下大功,如今随哥舒翰收复黄河九曲。周昉年初便往陇右探望兄长了。”
“陇右,周昉。”
薛白将此事记在心中,沉吟道:“只是,世人认为那幅画出自张公之手,当年见过我的也是张公。到时还是要由张公出面为妥。”
张萱摇头道:“郎君如今便要翻案吗?”
“时机还未到。”
“我已老朽,活不了多久了,又岂能为郎君作证?”
薛白目光看去,只见张萱老态龙钟,已有枯竭之态,知他说的不是虚言,微微一叹。
他不愿逼这样一位老者,好在他要证明身份,还有旁的办法可想。
“我再为郎君作一幅画吧?”张萱缓缓道,“便名为《贵公子夜游图》,如何?”
薛白有些惊喜,行礼道:“多谢张公。”
“请郎君坐,让我仔细端详。”
这一坐就到了天亮,而张萱还没有动笔的架势,他一双老眼布满了红血丝,却还紧紧盯着薛白,直到将他的脸烙在脑中了,又让薛白在他眼前走动。
一直走到中午,刁氏兄弟煮了汤面,张萱却不肯吃,而是回到小楼,研磨丹青,铺开长卷,挥毫落笔。
他这一生都在为权贵作画,如今画的依旧是贵公子。
但不同在于,此时此刻,张萱着重想要画出的不是过往的那富丽堂皇,而是薛白眉目之间那份坚定,那平冤昭雪的决心,甚至是其心中更为博大的东西。
他画过圣人,还画过很多次,画了《圣人斗鸡射鸟图》、《圣人纳凉图》、《圣人击梧桐图》,在他笔下的圣人突出的是潇洒,却少有那份……矢志于社稷的气势。
许久,张萱画好了景物与人,唯独画中人的一双眼睛还没点上。
他看了看薛白,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执着画笔,缓缓落下。
一幅长画被缓缓卷起,用绳子系上。
张萱将它郑重交在薛白手中,道:“题跋上有老朽的亲笔证言,郎君在可确保安全之前,万万不可轻易示人,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张公放心。”
“郎君请速回吧,七夕圣人必要摆御宴了。郎君赶回骊山,已是匆忙。”
“晚辈再派人来接张公……”
“老朽已是残年,恳请郎君留老朽在这山野之中享最后的自在吧。”
薛白无法,只好道:“如此,改日再来探望。”
张萱含笑相送,待薛白一走,他便颓然跌坐在榻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再作一幅画,要消耗掉他多少的元气。
独自歇了大半日,忽听得山下传来了声响,张萱扶着墙壁出了洞穴,往山下望去,却见有人往这边缓缓而来,已出了山林。
他认出了其中一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