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抖个不停,根本没法写字。
薛白见了,问道:“府尹这是在做什么?欺我年轻好骗不成?”
“薛郎,可别再威胁我了,我真的不敢。”
“我威胁你了吗?”
杨光翙连忙赔笑,道:“我老了,也糊涂了,谋逆的事真的干不来,请薛郎放过我……”
“咳咳咳。”王忠嗣闻言看了过来,道:“让你禀奏安禄山谋逆,你方才说谁谋逆?”
杨光翙对王忠嗣的印象更多的是其人在长安屡受排挤的样子,再看他现在满是病容,反而觉得他比薛白好糊弄,遂小心翼翼道:“那,下官就直说了?”
“府尹自谦了。”薛白道:“你是这里最大的官。”
薛白语气平淡,听在杨光翙耳里却有种讥诮与杀意。
王忠嗣则一本正经地道:“你说。”
杨光翙遂往王忠嗣那边挪了挪,浑然没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下官直说了,王节帅你这般擅自……擅自死而复生,违背圣意,只怕是比安禄山更像反贼。你们说安禄山攻打太原,可反而是他的兵将被你们斩杀了。”
“咳咳咳,我们守住了北都,此地乃大唐屏障。”
“这话听着,恐怕是有些‘恶人先告状’的意思。”杨光翙缩着脖子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说,倘若写了奏章递上去,朝中诸公会是何想法。”
他还有几句更露骨的话没说。
方才这会工夫,他也猜到薛白是怎么把王忠嗣从椒园弄出来的了,一定是利用了高力士、李倓的关系。
这可不是小事,一个身世不明且牵扯到三庶人案的人,不久前才参与了易储之事,接着勾结圣人近侍、皇子、边镇大将,又违背圣意助王忠嗣夺取河东兵权,斩杀范阳军中将领。
如此种种,薛白这个反贼根本就是坐实了。
他可还没有做好跟随薛白一起谋反的心理准备。
“王节帅,我是想说,我们是不是……缓一些?”杨光翙惴惴不安地劝道。
王忠嗣闻言,认真地看向了杨光翙。
他还是第一次正眼打量这种蝇营狗苟的奸佞之臣。
“你是说,造反的不是安禄山。”王忠嗣一字一句问道,“在你眼里,造反的是我与薛白?”
“岂是在我眼里?!”杨光翙吓了一跳,忙道:“我是替你们分析,我、我、我是说刚才那套说辞,瞒不住朝廷。”
“哈哈哈哈哈!”
王忠嗣像是听闻了极为好笑之事,仰天大笑起来。
因为太过好笑,他甚至笑得喘不过气来,最后不断咳嗽,呛得泪流满面。周围人连忙扶着他,给他拍着背顺气。
“无妨,无妨。”
王忠嗣摆着手,吸了吸鼻子,笑道:“还真是,我们比安禄山更像是反贼,咳咳,消息传到长安,圣人一定说……一定说‘王忠嗣果然大逆不道!’”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是掷地有声,积在肺腑里的一口血顺势呛了上来。他本不想吐,奈何正在学圣人怒叱,于是满口的血溢了出来。
“哈哈。”
王忠嗣于是开了个玩笑,道:“你看我,血口喷人了。我意图谋逆,冤枉了安禄山。”
杨光翙吓坏了。
他分明从王忠嗣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股怒气,正是这怒气攻入心肺,使得王忠嗣呕出血来。但怒气还只是在积蓄,还未完全发作,他真的很怕王忠嗣最后是冲他发作,遂吓得噤若寒蝉。
“我写,我写。”
杨光翙连忙拿起笔要写奏书,这次手却是真的抖得厉害,他连忙用左手扶着右手,嘴里喃喃道:“薛郎看,我是写给右相还是圣人?”
“写什么写!”
王忠嗣突然发怒,挣开了周围那些想要把他扶去休息的人,猛地一拳砸在案上,“嘭”地把那桌案砸得四分五裂,墨汁飞溅。
“圣人既不信!你写什么?!”
“饶命!”
杨光翙一颗心都吓得吐了出来,“啪”地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求你们饶我一条老命吧,要我做什么都、都行……我随你们一起……一起……”
恐惧之下,他真情流露,可见是真心认为薛白与王忠嗣才是造反的那一方。
至于安禄山,虽然他常常与杨国忠一起弹劾安禄山有异心,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深知那不过是排除异己的必要手段。
既然连“安禄山必反”的消息都是他们杨党捏造的,哪还有人能比他们更清楚事实真相呢?
“薛郎,我明白了!我刚才顿悟了!”
惊惧之下,杨光翙思绪畅通,忽然一个念头涌至,猛地抬起头来,道:“薛郎,我明白你是谁了!让我追随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