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且稳住局面就好,待薛白回来。”
“想必他就快回来了。”
杜妗自认为气量狭小,但国难当头,这点格局还是有的。
~~
兴庆宫。
李琮身后的官员越来越多了,为了支持他清君侧,众人敢于犯长安宵禁,足见决心。
他这个太子往日不见有何实力,今夜莫名地却有一些人作禁军打扮,赶来支持他。再加上有管崇嗣这样的边军将领带头,气势汹汹。
反观兴庆宫,因今夜事发突然,又起了火,加上陈玄礼不在,宫门处的武备不算多。
“圣人再不召见,我等便要闯宫了!”
众人簇拥着李琮上前。
只要冲进了宫,人心一倒,他们再趁乱打死杨国忠,局面就更有利了。
而宫门那边,李亨得了圣旨,正号令着禁军严守宫门,眼看对方要破门而入,抬手便给了附近的士卒一个耳光。
“还不去拦住?!”
双方势如水火,愈演愈烈之际,李辅国赶来了,附耳对李亨说了一句。
“真的?”李亨讶然,眼中透出不可置信之色。
“是。”李辅国道,“杨国忠已去准备,圣人派人来接了几位妃嫔。”
“如此突然?”
李享喃喃着,思忖着倘若自己留守长安会发生什么。之后摇了摇头,自语道:“不行。”
“殿下?”
“你去,接上张良娣,再通知俶儿他们。”
李辅国微微一愣,领了喏,匆匆而去。
李亨再向宫外看去,发现李琮的动静也停歇了下来,心知对方也是得到消息了。
果然,不久宫外便传来了故作恳切的大喊声。
“儿臣不敢冲撞陛下!确有十万火急之军情,恳请陛下相见……”
“呵。”
李亨一眼便看出李琮打的是何主意,转身就走,嘴里喃喃自语道:“如阿兄所愿,你便留在关中继续御敌吧。
~~
兴庆宫,宫墙边,一名金吾卫士卒执戟站了整整一夜,待天明时,雪花落满了一身。
昨夜很乱,他先是随将军准备带太子入宫,随即右相命他严守宫门,之后太子又命他打开宫门放其入宫,再往后忠王赶来与太子对峙……让人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作为一名小卒,他能做的唯有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于是任那些大人物们在面前来来往往、不停刁难,他独自挺立守着宫门。站了整夜,挨了至少六个耳光,脚也麻得不像自己的,好不容易听到晨鼓响,他下衙了。
他住在长安城西,城墙边的待贤坊。位置很偏,从兴庆宫回家要在大雪天里徒步走上半个多时辰,他并不像旁人想象中那样有私人的马匹,养不起。北衙禁军中确实有一些世家子弟,可大部分人其实远没有看起来的那样风光,盛世的长安,物价极高,一个普通士卒活在其中其实是很艰难之事。
路过一个卖胡饼的小摊时,他犹豫了一下,想到家中人口众多,忍着饿没有去买。此时忽然有人骑马过来,喊了他一声。
“你!停下。”
“金吾卫刘二,见过将军。”
刘二认得来人,是龙武军中的一名校尉,穿着一身春衫,裹着锦裘就出门,幞头也未带,像是刚睡醒一般,上前便颐指气使地问道:“伱知圣人出城了吗?!”
“没有啊。”刘二听得一头雾水,“我没得到任何静街的命令。”
“蠢货!”
鞭子毫无征兆地砸了过来,刘二脸上登时多了一道刺辣的伤痕。
“潼关大败,圣人西逃。你一整夜守在兴庆宫,你说你不知道?!”
“我……”
“长安就是养了太多像你这样的废物!局面才会像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那校尉脾气甚是暴躁,再次恨恨骂了一句,马鞭一挥便向城门外驰去,还不忘抬脚将刘二踹倒在路边。
“光会领饷的死结!”
刘二砸在雪面上,爬起身来,只见已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看着他,或迷茫、或惊恐、或好奇,议论纷纷。
“说叛军攻来,圣人逃了,是真的吗?”
“早上确实看到很多人出了城,车马没完没了哩。”
“这些禁军,平日作威作福,吃我们纳的租。到了打仗时只会尿裤子……”
刘二才爬起来,擦着身上的马屎,忽然感到脸上一热,竟是有人将一口浓痰啐到了他脸上。他遂大怒,吼了起来。
“啖屎!我干几多白役,领几个饷,你就晓得?!”
周围的好事者登时跑了个鸟兽散。刘二满腔委屈,也不知该找谁发泄。
他拾起落在地上的破毡帽,想到方才听说的圣人已经逃了,荒诞之余又感茫然。
国难当头,堂堂禁军却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保家卫国,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可又不知到底是哪里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