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送来的消息。”
“什么事不能等晚些再说?”安庆绪并不习惯当皇帝,随口抱怨了一句。
“阿史那将军称,薛白还活着,且率着河北的兵马赶到了长安支援。”
“活着?”安庆绪讶然,愠道:“原先也是他说已杀了薛白。”
此事算不得大事,眼下这局面,薛白不论是死是活也很难有大的改变了,安庆绪忙于登基,只命人将消息压下来,暂不理会。
过了数日,张通儒却提醒了安庆绪一桩小事。
“陛下似乎该留意军中传闻。”
“何意?”
“臣听闻,先锋军中有一个谣言正在士卒间流传。”张通儒停顿了一下,方才开口道:“他们说,陛下……弑父了。”
不易察觉的瞬间,安庆绪眯了眯眼,眼中闪出防备之态。当时,他命阿史那从礼歼灭薛白,原因就是不希望此事传出去。
“荒谬!”安庆绪拍案怒道:“这是薛白放出的谣言,阿史那从礼是个废物,堵不住吗?!”
“问题在于,薛白首级犹挂在潼关城门上,而人却已站在长安城头上,士卒们难免心生疑惑。更有甚者,以为他有死而复生之神通,心生恐惧。”
张通儒没有明说的是,这件事显然引发了先锋军中士卒们对安庆绪的信任危机。
既然当众斩首薛白是假的,那弑杀安禄山是否是真的呢?往日许诺的诸多前景是否又是真的?
“还不把潼关挂着的人头取下来?!”
安庆绪没好气地叱了一声,对此也是无奈,总不能继续坚称长安城里的薛白是假的。
当然,这只是一桩小事,对军心是有影响,可改变不了总体的战力,安庆绪遂下旨,命崔乾佑、田承嗣率主力尽快攻破长安。
这二人刚在洛阳参与了大燕的立国典礼,很快便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西进长安。
恰在此时,有人向安庆绪告密,说了一个让他大为惊恐的消息。
“崔乾佑想要追究陛下弑父之罪,以不忠不义之名杀陛下,自立为帝……”
“不会的。”
安庆绪一开始并不相信,可随着流言越来越广,他杀安禄山一事渐渐开始瞒不住了。
如此,他难免有些疑心崔乾佑是否真的有自立的想法。
长安,宣阳坊。
自从归来,薛白连着忙碌了许久,今日终于有时间回到家中看看。
宅院已经空了下来,颜嫣、青岚等家眷被送到了扬州。往日常来往的李腾空、李季兰犹在太原。长安城不免显得有些寂寥。
薛白拿了些换洗的衣裳,出了门,转头看到对面杨玉瑶的宅院已经重建好了,遂迈步过去。
他很久不见杨玉瑶,有些想她了。
然而,李隆基出逃那日,杨玉环并没有忘记这个姐姐,也带走了杨玉瑶。入内,只见宅中散落着各种物件,表明了杨玉瑶离开时的匆忙。
薛白正要离开,忽听到有歌声从院子深处飘了过来。他循着歌声走了过去,远远见到一个红衣女子一边弹琴,一边在唱他当年的旧词,却是念奴。
“郎君?”
念奴抬眼间见到有人来,连忙奔了过来,拜倒在薛白面前,泣声道:“郎君终于回来了。”
“起来说话。”
薛白伸手拎起她,只觉手中轻飘飘的,仔细一看,她已是十分消瘦。
“饿吗?”
念奴羞愧地点了点头,愣愣看着薛白,愈显得娇弱。
薛白心想着“念奴娇”三个字,道:“走吧,吃些东西。”
他遂带着她出了虢国夫人府,像是带着她出了教坊。
可教坊中的那许多的乐师、伶人,他如今是管不到的了,不知何时他们才能再次载歌载舞。
到了杜宅,薛白把念奴交给杜妗安顿。之后,回到西厢说话,他沉吟着,道:“哨马回来了,李隆基走得不快,还未到扶风郡。”
“你还是想去追?”
因今日见了念奴,杜妗便有些醋味,悠悠道:“莫不是为了把你的瑶娘找回来?”
薛白摇了摇头,道:“一则,长安需要兵力。北衙六军必须带回来了;二则,不能放李隆基在外,否则令出两门,遗祸无穷。我必须得去,解决了李隆基的问题,才能解决叛军的问题。”
他如今已愈发清晰地看到,安史之乱造成的影响,远不止是安禄山叛乱带来的损失,而是随之引发的一系列深远影响,这其中,李隆基的自私、昏庸所造成的决策失误亦是不容忽视的。
原本的历史上,大唐王朝有过无数个尽快彻底平定安史之乱的机会,偏是因为一笔又一笔的政治账而错过了,终三代天子也没有彻底地解决祸乱,只是与叛军媾和,使藩镇尾大不掉,甚至国都六陷、天子九迁,朝廷的威望一次次跌入谷底。
这些,竟都不是安禄山造成的,而是在皇帝与储君、太上皇与皇帝的勾心斗角中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