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
杨国忠大声应了,心中略有些自得。他没有被薛白牵着鼻子走,用自己的方式处置了眼前的危机。
还想利用他与李亨两虎相争,等圣人一入散关,让薛白自去与李亨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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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由校将们告知给一个个禁军士卒,让他们早些入睡,天一亮便启程。
于是,城中的灯火一盏盏被熄灭,士卒们蜷缩在黑暗中,打算度过在关中的最后一夜。
渐渐地,又有动人的歌声飘来。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这是李白被赐金放还之后思念长安所作,却十分贴合士卒们此时的心境。许多人听得辗转反侧,思念起在长安的亲友来。
几个将领都意识到此夜不宜听这样的歌声,不安地按着刀走了几步。
“谁在唱?”
“该是贵妃吧。”
“不该唱的啊。”
他们叹息着,但也不敢前去阻止,只好默默地听着。
谈论的声音更少,夜更静,唯有那歌声一遍一遍,飘在小县城里。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忽然。
马蹄声击碎陈仓城的寂静,有两骑并辔驶来,身影皆是高大挺拔,手执火把。
他们一边策马,一边大喊道:“不去蜀郡!不去蜀郡!”
“今赴散关,何日再归长安?请陛下暂往河朔、点集豪杰,谋为兴复!”
这声音惊醒了才刚刚入睡的禁军士卒,将领们翻身而起纷纷大喝。
“什么人?!”
“射杀他们。”
“谁敢放箭?广平王、建宁王在此!”
众人目光看去,却见来的真是李俶、李倓兄弟二人。
依他们的原计划,该先暗中串联了禁军再举事。可今夜突然得知了圣驾立即南下的消息时,他们根本还没做好充足的准备。
摆在李亨面前的路有三条。一是老实随圣人南下、垂首听圣人摆布;二是放弃挟制圣人、谋太子名义,只以忠王身份独自西向;他的两个儿子皆是果决之人,当机立断选了第三条路——临时兵变。
此时,面对着禁军的箭矢,两个年轻人凛然不惧,依旧大喊道:“不去蜀郡!”
“我知伱等皆不愿离开关中,随我去劝圣人!”
这等动静,很快便惊动了李隆基。
他本就是和衣而眠的,起身便问道:“出了何事?”
是夜,杨国忠就守在屋外,也是被吓得措手不及,忙道:“圣人,是他们发动了。”
“现在就走,去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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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关。
御驾才到陈仓之时,陈玄礼就已经派了心腹将领来守散关,以确保圣人随时可进入散关。
这将领是郭千里,是禁军中的老人,且心思简单。
是夜,郭千里早早就睡下了,呼噜声大作。直到被亲兵推醒过来。
“将军,醒醒!圣人很快要到了!”
“嗯,嗯?”
郭千里揉着眼坐起来,艰难地睁开眼皮,向窗外看了一会,见天还黑着,奇道:“夜里过来?”
“好像是陈仓出了兵变,已派了一队人先来,将军可要见见。”
郭千里起身披甲,出了城楼,看到月色中有数十骑鱼贯入城。
“陈仓如何了,圣驾此时在哪?”
边说边走着,才走到一半,郭千里忽然警觉起来,大喊道:“拿下他们!”
他分辨出前来的兵马虽是禁军,穿的却是南衙千牛卫的盔甲,并非圣人身边的北衙禁军。
首先跳出来的念头便是,莫非长安被叛军攻下,叛军扮成禁军来劫圣人了。
随着城头上一阵响,箭矢已纷纷指向了来骑。
“郭将军,好久不见了。”
恰此时,却有一骑越众而出。
郭千里凝神一看,先是一讶,接着便是一喜,道:“薛郎?竟是你来了?”
月光下,那身披禁军盔甲,样貌英挺之人,不是薛白却又是谁。
“不错。”薛白展颜显出一个欣喜的笑容,道:“长安已然守住了,殿下让我来迎圣人回宫。”
“哈哈哈哈,太好了!”
郭千里大喜着上前,薛白也翻身下马,两人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
“我前日还在想,这般逃出关中也不是个事……”
伴随着这爽朗的声音,郭千里脸上展露出了灿烂之色,忽然,他眼神一凝。
“不对,方才说陈仓出了兵变,圣人要加快入蜀。”
“没错。”薛白道:“杨国忠不愿圣人回长安,发起了兵变。”
郭千里看着粗莽,却不算傻,已不相信这番话,正要退后,却发现已被薛白的人簇拥在中间了。
“将军,私下谈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