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近来常常梦到薛白,他虽逃到了蜀郡,依旧离不开戏曲、诗赋、骨牌、炒菜,每当白日的欢娱结束之后,夜深人静,他总会想着薛白似乎会跑到他的御榻上、与他豢养的美人们翻云覆雨。
一生雄才大略,晚年岂可遭小儿侮辱至斯?
这个意念支撑着他的老迈身躯,使他振奋精神,决心励精图治,早晚提雄师入长安,扫清叛逆,恢复往昔荣光……
“太上皇,不好了!”
宦官急切的脚步声惊扰了宁静的夜,殿门才被推开,风便裹挟着远处的嘶喊声吹来。
一生经历过太多变乱的李隆基经验丰富,当即意识到又有叛乱了,起身怒叱道:“薛逆遣人来了?”
“听闻是益州民乱。”
李隆基不信,遂亲自登上行宫中的玄英楼去观阵。
“是谁?”
“快!随我护驾!”
郭千仞愣一愣,拿起唐军的头盔套上,当即也跟着大喊道:“护驾!”
“郭千仞虽叛,本就是卢杞敛财所逼迫。与其让我等讨郭千仞,不如讨卢杞。”
被郭千仞这一打草惊蛇,李隆基必然要调动更多的兵力防备,姜亥原本的计划反而更加难以施行了,他一方面派人去通知严武尽快赶来,另一方面,也打算收编郭千仞的人马。
再次听到这样的惊呼,李隆基停下了手中的羯鼓,不耐烦地问道:“又出何事了?”
李隆基面色一沉,显出怒意来,道:“一个益州城门守备官,也能有这样的声势吗?”
旁人比他们来得更晚,若是连他们都要被赐罪,那旁人更是罪该万死了。李隆基不可能在此时对臣工们兴师问罪,遂道:“赐你等无罪,起来说破贼之策吧。”
“哈哈,我还当你是有上进心的。”
卢杞道:“臣愿往!”
“太上皇,臣以为此番变乱万不可谕降,唯有坚决平叛!”韦见素一看卢杞派人去谕降,当即拜倒进言,道:“太上皇幸蜀,实为筹措粮钱军需以平胡逆,然不知情者误传为避祸。今若招抚叛逆,必损太上皇之天威,亦坠大唐之国威。”
韦见素一愣,在应对之前,他不自觉地又看了卢杞一眼。这一次,他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李林甫。
李隆基那双按在鼓面上的手不由地捏紧了,感到有些愤怒,他怒上天如今总喜欢给他这个天子挫折。
追逐郭千仞而来的唐军将领大惊失措,连忙停下。
军中多是莽夫,更何况多日的郁气压在心头,众人很快聚起了数千人,不管不顾地冲向行宫,以护送太上皇之名,欲行造反之实。
“臣附议,唯诛贼首,方可儆效尤。”
卢杞眼珠一转,似偶然想起般地闲叙道:“今日看张驸马,家中忠仆竟个个都是勇猛异常。”
“府库开了!”
此时玄英楼的周围站的都是权贵,众人屏息以待,看着几个小人物与士卒们拼死相搏,决定他们的命运,也决定大唐的命运。
都到了如此地步了,张垍只好硬着头皮出列,奉旨去击退叛贼。
说着,他起身再次走向玄英楼,尚未到,已能听到行宫外远远传来的“奉太上皇回京”的呼喊。
人仰马嘶之后,马蹄声滚滚,连那个出言怂勇的校尉都惊呆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一番话会造成这样的局面,连忙飞马西去,报于严武。
与他们在一起商议的还有刚刚平定了叛乱的陈玄礼,他话不多,只是点了点头。
“嘘,那便是清君侧了,你要造反不成?”
李隆基眼看那阵势闹得很大,恐危胁到自己的安危,遂允了卢杞所言,命他去招降叛逆。卢杞连忙安排韦都宾等人去向郭千仞许诺。
他却没想过往关中去投奔薛逆,也许是在他内心深处觉得长安朝廷比太上皇更像大唐正统吧,可他如今已经反了大唐。
此前行宫府库遭劫,兵饷、赏赐本就不足,剑南军眼看禁军守卫行宫清闲又领丰厚的俸禄,再看自己这支军队,多年戍守边疆与吐蕃搏杀不提,还千里南征讨伐南诏,立下赫赫战功,以性命去换取的只有微薄的兵饷,不免怨声载道。
一是西去投奔吐蕃,这是最好的办法,吐蕃必能给他高官后路,可他虽只是一普通人,却也有大义与底线,想到往后若要带着吐蕃人进犯益州,为乡亲所耻,他当即摇头断了这念想;二是往北去投奔史思明了,只是路途太过遥远,背井离乡,实在不是他所愿;三是进入西面的群山,落草为寇,往后便躲在山窝里不出来了,可惜再不能与老友们打骨牌……
好不容易甩开追兵,他们驻马歇下,不多时,却有人来禀道:“将军,有人来投奔我们了!”
数日后,韦见素带着一队使者西向。而在群山之间,也有另一队人正在东进。
“贾秀,我来助你!昏君拿命来!”
张寅见状,大吼一声,奋力一刀劈下,在郭千仞杀到之前斩杀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