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杀红眼了,脑子里是过去的败迹与屈辱,一心想要大开杀戒。
此时,封常清的手掌轻轻拍在了他的肩上。
“胜了。”
“终于胜了。”
张光晟手一松,刀掉落在地上,眼框一红,竟是落下泪来。
回首看他这一辈子,有过无比的辉煌。却也跌落尘埃,一蹶不振,一败再败靠着部将牺牲性命苟延残喘,割掉脸面,舍弃名字,躲在无人知晓的暗处等待着。
没有人能体会到为了今日这一胜,他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有无数次,他以为自己再也不能打胜仗了。
封常清也十分感慨,他别的事不念薛白的好,唯独薛白的人在潼关救出他的老友、恩人,让他不得不承这个情。
他拾起地上的刀,宽慰道:“不杀了,这里不是西域。”
张光晟转头西望着天边的夕阳,也不说话,自往那边走去。比起夸耀战功,他如今更喜欢一个人看着夕阳……习惯了。
“晓谕百姓王师入城,秋毫无犯。叛军将官,投降者免死罪,献出贼首者保留官爵。”
封常清与张光晟不同,他是另一种作风,他沉稳而顾大局,入城后立即发榜安民。
在他看来,现在杀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平定范阳,提兵南下击败史思明。官兵若能大胜,彻底扫清叛逆,重塑朝廷的威望,河北人心就能够暂时安定下来。
同时,他也有强硬的一面,下令“凡敢趁乱抢掳者,不论唐军叛军,杀无赦!”
城内一乱,叛军抢掠金帛逃命的人很多,封常清亲自带兵格杀,将人头挂在城门上立威。
如此恩威并施,很快大大小小的乱斗便停了下来,到了次日中午,燕京将官各自归附,外城迅速落在了封常清的控制之中。
只剩皇宫中还在负隅顽抗了。
封常清不急,一边清点钱粮,一边维护秩序,同时派人去招降向闰客。
使者到了宫墙下,把招降的信件射入宫中。
向闰客收到信,招大将辛万年商议。
“封常清让人杀了史朝清归降,说是保留官爵,却不肯保留圣人赐我的中书侍郎之位,只恢复我在唐廷时的判官一职,欺人太甚啊。”
辛万年虽起了一个汉名,其实是一个胡人,他早年曾是辛皇后家的蕃奴,因勇猛忠心被赐姓“辛”,起了这个名字。
他见向闰客如此,也摇摆不定了起来,既知大燕国已经完了,又不太愿意投降于唐廷。
“我想到一条出路。”辛万年忽然道。
向闰客大喜,忙问道:“什么?”
“噗。”
辛万年一刀搠进向闰客的心脏,给了他一条死路。
之后,他将这个大燕重臣的脑袋割下来,召过部将,大声说道:“我不忍兄弟们困死,想为大伙寻一条出路,我们便拿向闰客的人头,向朝廷请赦,如何?”
“好!”
“但我们也不能全指望着唐廷宽恕,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哪行?”辛万年话锋一转,又道:“这皇宫中的宝货全是兄弟们拼命抢回来的,我们拿了金银珠宝,让家人投奔塞外,彼此照应,如何?!”
“好!好!”
麾下的叛军士卒们应得更加大声。
辛万年说干就干,当即让一批部众拿着向闰客的头颅去煽动燕军,制造混乱。
他则趁着宫中混乱,亲自带人去抢掳珠宝。
这些人如狼似虎地杀入宫中,见了宫娥便扑上去剥她们身上的绸缎,连首饰也摘下来。引得旁人也以为唐军已经攻入皇宫了,或跪地求饶,或跟着抢掳,想临死前快活一把。
史朝清闻讯大怒,站在大殿上连续射杀了十数人,然而,任他往日如何怖压人心,根本制止不住乱象。
“杀了史朝清!”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愤怒的大吼声,顿时如干柴遇烈火一般点燃了某种情绪。
许多燕军转头就向大殿上杀来,对史朝清的仇恨甚至都盖过了对钱财的贪欲。
史朝清吓坏了,抛下弓,转身就跑。
辛万年没理会这些,一路带人疯抢,每个人身上都背了好几个包袱的金银细碎。他犹不知足,直接冲进了辛皇后的寝宫。
辛皇后今日正在与太子妃说话,见了兵乱,面若寒霜地叱道:“狗奴,伱好大的胆!忘了当年是谁给你一口吃的吗?”
“天生你是富贵命,我就活该一辈子对你的丁点赏赐感恩戴德吗?!”
其实,辛万年已经抢了足够多的钱财了,此时却还是上前,命人将辛氏与太子妃身上的绸缎全剥下来,将这座寝殿搜刮一空。
哭喊声凄厉。
谁也没想到,史思明一世枭雄,在他与唐军决战之际,妻儿会受如此大辱。
“将军,唐军从日华门入宫了!”
“走!”辛万年道,“我们向北走。”
一行人匆匆向北奔去,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