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不时有尸体漂过。
唐军与燕军已在此鏖战了三日,把河畔的泥地染得一片腥红。
表面看,这次史思明指挥得很好,面对郭子仪、李光弼两大名将的攻势,不仅未落下风,还常常逼得唐军主动收兵。
若非唐军在阵线布置了许多火药,几次重挫燕军,他也许已经大胜了还未可知。
可事实,封常清攻破雄武城的消息已经传来了,史思明私心里知道,唐军虽摆出决战的势态,却根本不愿付出伤亡,目的就是故意把他的主力牵制在这里,等待两面夹击。
他心里已经非常焦急了,表面却不动声色。
局面很糟,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唐军诸将现在正自以为计成,等着封常清来前后夹击。可若是在这之前,史思明先给唐军致命一击,便可出其不意,绝地逢生。
他的杀招,是契丹援兵。
这是一支在唐军预料之外的兵马,已在滹沱河下游渡过了河。
“——”
滹沱河南岸,李怀秀勒住战马,等待着前方的哨马回报。
他其实很讨厌别人叫他的汉名“李怀秀”,他真正的名字是迪辇组里,汉名只是当年为了迎合唐主而一时委曲求全之策而已。
后来他杀公主、反唐,与安禄山多次作战,互有胜败,之后在土护真河大败了安禄山,杀得唐军丢盔卸甲。
在他看来,安禄山这样的平庸将领都能攻下洛阳,几乎灭唐。那他应该也可以,只是如今契丹还弱小,需要谋求机会壮大。
接受史思明的重礼,帮助其削弱唐廷就是一个很好的策略。
契丹必将兴起,这是他一生的志向。
“可汗!”
前方有哨马回奔,禀道:“唐军大营就在十里外,营中竖‘雍王’旗帜,唐军哨马也已发现了我等。”
李怀秀问道:“唐、燕战况如何了?”
“还在滹沱河大战,主力尽出!”
消息打探完备了,李怀秀立即就下令出击。
契丹骑兵这一路而来也没带辎重,先是由史思明供给,又凭手中的弓刀抢掳补给,马匹却带得很多,几乎是一人四马,全速行军,速度极快。
战略目的也很简单,或猛攻唐军主力腹背,或踏破唐军大营,擒其雍王,烧其补给,无论如何,其主力都会崩溃。
骏马撒蹄狂奔,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
唐军如今有两个营地,一个在滹沱河南岸,称为南大营,隔着浮桥,还有個北营。
这本是不利的地形,每日进攻、收兵都需要涉河,容易被半渡而击,物资运输也麻烦。
但两个营盘控制住了滹沱河,切断了战场,限制了范阳骑兵的诸多战术发挥,还能引得史思明每日来与他们决战,而他们每次收兵都能使叛军无法从两侧包抄。
叛军若想涉水攻打,就只能下马,被营中的唐军以石砲、箭矢攻击。
史思明其实也尝试过用地形取胜,他命人到游去封堵滹沱河,试图放水冲唐军大营,可人还未到,便遇到了伏兵。
他又命人制造了许多小船,装满稻草点燃,顺河水而下,希望能撞毁唐军的浮桥,断开两个营地之间的相互支援,结果,李光弼率兵以百尺长竿制成铁叉,顶住了叛军的火船。
这日,南大营。
薛白并没有跟着去临阵指挥。而是留在营内安排后勤、慰问伤兵。
他虽没有像吴起一样为伤者吸吮伤口,可此番北伐所做所为,也在军中招揽了许多人心。
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郭子仪、李光弼并不愿让他立下更大的战功,以免声望无法撼动,薛白也懂得见好就收。
他才与一个伤兵说过话,转过头,发现浑瑊脸带着讥笑之色,便在出营后问道:“怎么?为何发笑?”
“末将笑雍王为谋权势,钻营太过。”浑瑊倒也实诚。
薛白不以为忤,道:“我既非虚情假意,无愧于天地。”
“可雍王若思忠孝,就该报恩天子。”浑瑊道:“圣人为你平反冤案,视你为义子抚养,你如何忍心夺太子的储位?岂不是不忠不孝?”
像他这般直率的,倒也少见。
薛白遂笑他太没城府。
对付这种十九岁的愣头青,薛白懒得说大道理,反问道:“我不过是慰问伤卒,便被你捕风捉影地诬陷。你毫无证据地质疑我一片赤胆忠心,岂非奸佞所为。”
浑瑊道:“可雍王从洛阳至相州,还擅杀了中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原来他是因霍仙良一事还没想通。
薛白遂道:“原来你与霍仙良一样,喜欢冤枉忠臣良将,就是太多你们这样的人围在圣人旁边进谗,我才落得谋篡之名啊。”
“我不是!”浑瑊道:“你终日‘进进’,心中是何盘算,心知肚明!”
“进却非位,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