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旬,身体并不算好。
如今薛白功劳虽大,却根基尚浅,再等几年,熬死李琮完全来得及。
到时,朝中那些顽固的老臣死的死、退的退,凭李俅几兄弟,如何能与薛白相争?
这般想来,眼下李琮的各种小动作就如浮云一般。
“还是郎君目光长远。”严庄道,“唯独韦公被贬,是否会让一些我们的人心生动摇?”
薛白相信实际情况只会相反,韦述的贬谪只会让朝中的有识之士对李琮亲近宦官、打压贤良的行径不满。
他倒是对有件事十分好奇,问道:“那夜果然星象有异吗?”
严庄应道:“凡是我问过之人,并无一人曾见到彗星。此事是权宦操弄,那等人物做事不择手段,极可能是造假的。”
薛白沉吟道:“改应顺三载为上元元年……次年改元,那还有四个月。”
“郎君,是两个月。”严庄提醒道,“今年的正朔是在十一月。”
“只怕还未到年节,圣人的威望就要跌到底了。”
薛白既然敢暂时留在范阳,就是对李琮要掌权有心理准备,但只看改正朔一事,他反而对李琮的手段有些失望。
其实李琮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罢任官员,随手施为,只要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薛白都不太可能起兵。
结果,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让诸多贤臣心灰意冷,却只能图一些虚名。
“可怜啊。”
薛白想来想去,最后做了决定。
他把一直护卫在自己身边的刁氏兄弟派了出去,又亲自挑选了最精锐的兵士前往扬州,把家眷接到范阳来。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紧紧盯着,他这么做,其实是会让有心人以为他有长驻范阳的割据之心。
但他不管,他考虑过之后,极少有地在于公于私之间选择了循私,这是他在上进路途上十分罕见之事。
这些时日,薛白提拔任命的河北官员们相继都到了。
其中,杜甫被任命为提举学事司。
此前杜甫还在河东任县令,有人问他“往日总是听说你与雍王交情匪浅,如今雍王如日中天,你为何还不被重用?”
杜甫反应平淡,说雍王只是平冤昭雪找回了身世,危难之际守住了社稷,又不是宰相,如何管得到官员任命。
旁人便说,宰相就是雍王的岳丈。
“颜公唯才是举,岂会因我与雍王的交情而任用我。”
杜甫不理外界这些声音,一转头继续去关心民间疾苦。
可他心里有时也会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没有才华,才没有被重用。毕竟,同为春闱五子,元结、皇甫冉因为擅长钱粮度支,如今都已身居高位,只有毫无本事的杜五郎,官位比他低。
杜甫也知道,自己真的不会管账,所以明明俸禄不低,还过得紧巴巴的,指缝里就像漏了一样。
收到任命的时候,他正路过治下一户人家,讨了碗水喝,见一老妇正在抱孙子,可身上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他从袖子里拿出二十钱来,放在桌上。
接着,他从民户家中出来,家人就带着信使跑了过来,欢欣鼓舞地宣读了他的任命。
依着惯例,杜甫得拿些赏钱给一路奔波的信使,可他在身上摸来摸去,一钱也未摸到。
罢了,上任吧。
同行的驿馆见杜甫骑的是匹劣马,还将自己的空马借给他,终于是到了范阳。
薛白与杜甫多年未见,相聚自然欣喜。
比起当年在长安,杜甫看起来老了很多,黑、瘦、头发稀疏。
彼此是忘年交,兄弟相称,以前杜甫看着比薛白大一辈,如今看着大两辈。
“子美兄可有新作?”
“有!”
杜甫当即摸了一本诗集出来,随手丢给薛白,忙着继续喝酒吃菜。
薛白看过,诗都是传世好诗,却没有他熟悉的几首,遂问道:“官军收复河南河北,你就没写一首诗?”
“为何要为此事写诗?”
“不欣喜?”
“自是欣喜,百姓过得那般苦,岂有心情为此写诗?”
杜甫随口应着,又端起一壶酒给自己倒。
薛白便问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你就没这般欣喜?”
杜甫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泛起了疑惑之意,似乎在探究着什么。
“雍王,莫非是要让我写些歌功颂德之作?”
薛白一讶,不由笑着连连摇手,道:“不必不必。”
“雍王方才那诗,可有下文?”
“有。”
与友人聊天,薛白也不管应不应景,把诗完整念了。
杜甫听得认真,面露惊异之色,夸了这诗一通。但对于他自己而言,不到两年就被平定的安史之乱,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喜欲狂。
他更关心一些民生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