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道。
郭曦看了韩滉一眼,打了招呼,道:“到我帐中谈吧。”
他却没有喝令士卒们散去。
三人进了大帐,郭曦径直道:“韩御史当面,正好分说清楚。段秀实,你先杀我好友,再杀我士卒十七人,所为何来?”
“为了郭家。”段秀实答道。
郭曦大怒,喝道:“既如此,我为你着想,也当杀你士卒?!”
“我的士卒令行禁止,从未残害百姓,为世人所恶。往后也不会因为激起变乱而祸及于我的家门,使我身败名裂,便不劳郭将军动手了。”
郭曦皱眉道:“不需你惺惺作态,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说杀便杀了,往后我如何统兵?!”
韩滉在旁看着他的表情,认为郭曦其实也知道自己麾下士卒的恶行,或许是不忍处罚,最后酿出了恶果。
段秀实叹息一声,语气诚恳道:“郭元帅功勋盖世,求的是善始善终,将军如今放纵士卒为暴,天下人归罪于谁?世人不会知道他们的姓名,提及这些恶行,只会说将军与元帅的名字啊。长此以往,祸乱由将军营中而起,郭氏之功名所存几何?”
韩滉道:“段将军所言不错。”
说罢,他拿出所携带的一应文书证据,放在了郭曦面前。
“将军纵容士卒,确有恶果。鄠县一案,朝堂上争论不已,影响甚大,故而朝廷命我前来……”
“当时战乱,吃人的世道。”郭曦道:“我等平定天下,杀敌成千上万,韩御使为区区几条性命前来?”
段秀实反问道:“我等杀敌、平定天下,为的不是保卫这些‘区区几条性命’吗?”
“这不是区区几条性命,是法度。”韩滉道:“如封将军所言,长安城的登闻鼓一响,这案子哪怕郭元帅并不知情,可满朝议论的,都是郭家纵兵杀人。我这趟前来,不是为了惩治郭将军,反而是为保存郭将军的名声。”
郭曦无言以对,但眉头依旧是皱着。
道理他都懂,为难的是怎么安抚士卒的情绪。
“话说得好听,士卒们奋死杀敌而没有赏赐,粮食还得靠他们屯田自己种。你说杀就杀,朝廷说降罪便降罪,如今是群情激愤,而非我要杀你段秀实。”
韩滉沉吟了片刻,道:“将军为全军将士请到了拖欠的赏赐,如何?”
“何意?”郭曦不解。
“因将军你的请托,朝廷会送来大批辎重钱粮,犒赏将士。”
这是原本就在进行中的事,但军中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朝廷因为灭佛而突然宽裕了一些,韩滉捕捉到军中的预期,干脆再卖了一个不费事的人情。
此事对郭曦却很重要,他踱了几步,道:“韩御史可将此事告知家父了?”
“还没来得及说。”
韩滉想了想,郭子仪没问钱粮辎重,更可能是因为与朝廷互有通信,知道他来不是处置此事的。
但郭曦没想到这层,觉得自己还能借此事讨好一下郭子仪,比如跑去邀功,“孩儿说服朝廷再运一批粮草过来。”
如此,郭曦遂做了决定,亲自出帐到阵前喝叱麾下道:“你等军纪散漫,我管束不利,反劳烦段将军出手!还闹什么?全给我解甲,还归队伍,再敢闹事者死!”
众士卒诧异,还有人担心郭曦是被段秀实挟持了,不情不愿地退下。
事情到这里也算解决了,韩滉正暗自庆幸多亏有段秀实,自己的差事办得很顺利。
然而,段秀实竟然还不肯走,向郭曦道:“肚子饿了,可否留在将军营中用饭?”
韩滉不由心想这营中士卒怨气犹重,何必要多此一举?
结果,等用完了饭,段秀实拍了拍肚子,腿一伸,道:“我旧疾发作了,今夜就宿在将军营中,如何?”
郭曦讶然,韩滉亦是面露苦色,但两人却也明白了段秀实对郭曦的试探之意,既感无奈,又觉佩服。
入夜。
军营中的床板很硬,段秀实的鼾声大作。
韩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先是担心自己被军中士卒杀了,之后思绪纷纷。
太子殿下一开始要追查鄠县这桩案子,朝臣们其实都是不太理解的,认为大战在即,不可因小失大。但这次来,可见太子与段秀实是一类人。
正是因为要打仗了,才得弄清楚为何而战。
韩滉心想,经此一事,段秀实必然要得到殿下的重用,而殿下也很可能得到段秀实的忠心,他们虽然还未谋面,可这一桩案子已足以让他们惺惺相惜。
君臣还得有共同的主张才能相得。
想着想着,他终于睡着了。
一觉醒来,韩滉有些庆幸自己还活着。
他睁开眼,正要起身,意外地发现郭曦竟然就躺在他们的营帐外,也不解衣,只铺了张席子睡在地上。
“郭将军,你这是?”
“还不是怕士卒们杀了段秀实。”
韩滉这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