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立刻跪到了摆好的那个面朝汴京方向的香案前,规规矩矩的照着臣子之礼,拜了三拜。
然后,就看着那个内臣,拿出了标准的圣旨。
以上等的蚕丝为绢,绢上以纯金的龙纹,点缀其中。
沈括的内心,此刻变得无比激动。
三年了!
责贬随州安置的三年,他的人生一片灰暗,甚至看不到曙光。
月前,天子驾崩的哀音传来,更是让他深陷绝望——天子已崩,新君年幼,他起复遥遥无期矣!
不意如今峰回路转。
“门下……”内臣的声音,在他耳膜中变得恍惚。
以至于他甚至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一些关键的词句。
“朕尊大行皇帝之遗命……”
“受太皇太后、皇太后之保佑……”
“膺天之眷……”
“起复,责授筠州团练副使、随州安置臣沈括……”
“可特授朝议大夫,提举专一制造军器局,弥英阁讲书……”
沈括听着,下意识的叩首再拜,机械一样的回答:“天恩浩荡,沈括恭遵旨意,愿为陛下效犬马之老……”
说着,他就已经泪流满面。
永乐城大败,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将他的人生一刀两断。
曾经一切光明,都在战败中消散。
所有一切荣誉归于寂静。
朝堂上,是他的政敌蔡确主政。
信任、重视他的天子,对他似乎也失望了,不闻不问。
哪怕天子驾崩,也没有诏书加恩而来。
沈括本已经绝望。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竟能绝处逢生。
他更想不到,大行皇帝……竟然是特地遗命少主……竟是以少主之臣安排的他……
士为知己者死!
沈括重重的对着汴京方向磕头,再拜,磕头。
当他起身时,已经满面泪痕。
“沈提举……”面前的内臣,微笑着,将圣旨递了过来:“领旨吧!”
沈括接过圣旨,摸了摸口袋。
他记得的,内臣传旨,是要给一笔钱的。
就像是过去的中书舍人、翰林学士草制大臣的相关诏书,都要准备一笔一百贯到两百贯的润笔费。
可惜……
他摸来摸去,也没有摸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能是对妻子说道:“去将我卧室之中那方端砚取来,赠与天使,稍作车马劳顿之酬……”
那个年轻的内臣,立刻就摇头说道:“不必了,沈提举,往后下官还需提举多多照顾,多多提携呢……”
沈括入京要担任可是提举专一制造军器局!
此乃大家专司,大行皇帝所传,要传与历代天子,代代相守的机构!
和大家的亲密程度和亲近关系,毋需多言!
拿捏他这样刚刚入宫没几年的小黄门,一捏一个准!
何况,沈括还有一个弥英阁讲书的经筵官加衔!
沈括当然知道,惯例就是惯例,规矩就是规矩。
他立刻拱手:“区区薄礼,还请天使收下……”
对方自然不肯要,更不敢要。
因为,他上面的人叮嘱过他——敢拿沈括一文,就扒了他的皮!
沈括拗不过这个内臣——主要是,沈括不敢当着他的妻子张氏的面,在没有经过张氏同意的情况下,将家里最后贵重的东西送人。
他很清楚,他要是这么做了。
今天晚上,就只能选择跪洗衣杵了。
搞不好,脸上都要开花!
没办法,沈括只能拱手问道:“天使实在是太客气了……未知尊讳?”
对方立刻拱手微笑着回答:“沈公面前,安敢言贵?”
“区区童贯……如今在宋昭宣门下听命行走……”
“原来是童太尉……”沈括笑着说,大宋内臣,皆以为天子效命,出知边地,用为帅臣为追求,所以见了内臣不知道级别,恭维一句‘太尉’,对方肯定会开心。
童贯马上就笑起来:“岂敢!岂敢!”
沈括看着童贯想了起来:“宋昭宣?”
“可是正卿?”
宋用臣表字正卿,这是只有那些和他共事过的人才会知道的事情。
童贯点点头:“正是昭宣公!”
沈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大概知道了。
肯定是旧年的故友吩咐过这个内臣!
……
元丰八年四月乙酉(十六)。
从常州跋涉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