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就对冯景吩咐道:“准备笔墨,我要给吕嘉问写手诏。”
冯景楞了一下,然后迅速低头:“诺。”
没一会,相关的笔墨纸砚,就已经准备好了。
赵煦走到书案前,坐到为他身高特制的椅子上,提笔蘸墨,开始写下文字。
皇帝直接给地方官员下手诏,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在大宋传统上,皇帝手诏下达的对象,一般只有:宰执、枢密使、亲王。
其他大臣,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可以直接拒绝这种没有经过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草制,给事中复核,宰执用印签押的诏书的。
一句:此乱命也,臣不敢奉诏,就足以让皇帝尴尬到抠脚。
然而问题是——很少有人敢拒绝接受皇帝的诏书。
有宋以来,有这样胆量的人,十个指头是数的清楚的。
因为,皇帝尴尬了是会杀人的。
得罪皇帝的人,皇帝有一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顶多,把人整死后,掉几滴鳄鱼的眼泪。
然后用一句:朕只是小小的任性了一会啊,朕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啊!
事情就打发掉了。
难道还有人能追着皇帝要个公道?
而在大宋,这种皇帝手诏直接干涉地方或者有司事务的事情,被称为‘内降’。
赵煦提笔挥毫,很快就写好了手诏内容。
检查了一遍后,他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私人印玺,在其上用印。
然后,赵煦将它交给冯景,嘱托道:“将此手诏密封后送通见司,命通见司将此手诏,送广西章相公处。”
吕嘉问现在还是向太后的逆鳞。
赵煦也不好直接给吕嘉问下诏,只能通过章惇转达了。
“诺!”冯景领命而去。
赵煦则眯着眼睛,看向南方。
“广西的战报,再过几天也该入京了吧?”赵煦想着。
这是即位后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战。
去年吕惠卿打西贼的左厢神勇监军司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一场边境冲突。
宋军只是打赢了,但并没有在横山中开拓出什么据点,也没有对西贼的边境城寨进行过什么毁灭性的打击。
像这样的冲突,在漫长的宋夏战争中,发生过无数次,不值一提。
但章惇南下就不一样了。
只要打赢了,赵煦就会立刻让汴京新报这台宣传机器开动起来。
标题他都想好了——五千王师下交趾!
五千禁军,就拓土千里,打服一国。
只要汴京新报将这些东西用不同方法,从不同角度重复一千次。
那么,恐怕就连辽人、党项人也会相信,大宋真的只用了五千人,就在南方拓土千里,征服一国。
至于,广西本地的军队,土司们的集结起来的侗丁,还有交趾北方的那些带路党?
那都不重要!
您也甭管,这些力量加起来,可能十倍于南下宋军的兵力。
就问您——大宋是不是只派了五千禁军南下,然后就拓土千里,甚至打服了交趾吧?
这就是新闻传媒学的真谛。
从戈培尔开始,一再为世界各国反复使用,创造了无数奇迹。
……
广源城。
杨景通站在城头,看着城下,已经打造出来的那一台台攻城器械。
巨大的投石机,已经在城外摆开。
高达三丈的巨大望楼,足有十余台,陈列在那些投石机前。
在围城十日后,城外的军队,终于出现了宋军的部队。
那是邕州、桂州来的广西兵马。
那些可怕的攻城武器,就是这些人在过去三天,打造出来的。
就在今天早上,宋军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数以百计的石子,砸在广源城的城头上。
砸死了数十人,百余人重伤。
城头上的守城器械,被砸毁十余个。
直到现在城墙上的血迹,依然还没有干涸。
“太尉的援军,为何还未来?”杨景通伸长了脖子,望向南方。
他已经很难坚持下去了。
围城十日,城中存粮已经消耗了一半。
广源城的很多百姓,都已经在捉老鼠,挖蚯蚓果腹了。
现在,还能吃饱肚子的,就剩下他嫡系的那三千多侗丁。
城中的不满,正在蔓延。
很可能已经有人在想着卖了他杨家,投降城外的宋军了。
杨景通正焦虑的想着,城外的宋军营垒,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