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刻开始,她终于深信不疑,那日自家儿子说的冥冥中见到了先帝,必然是确有其事。
先帝显灵!祖宗显灵啊!
这苗子,若是好生教导出来,做个明君……往后青史,自己的事迹,也会多几行字吧。
不经意间,眼眶都湿润了些许。
“娘亲?娘亲?”
李贵妃回过神来。
见朱翊钧在唤自己,连忙别过脸去,假装无事说道:“此事咱们说了也不算,还是得下内阁议论。”
别说她贵妃令旨才被封驳了。
即便是皇帝下旨,不经由内阁拟票,那就是中旨,流程就是不合法的。
高拱行事激烈,未必不会一意孤行,干脆无视她李贵妃只以为考成法是高拱提的。
朱翊钧却信心十足:“娘亲放心,这法子我也与高阁老说了,其中漏缺,高阁老也建议颇多,想必,他会说服元辅的,不必娘亲下旨。”
“对了,娘亲也莫要跟人说起是我的主意,孩儿毕竟年岁尚浅……”
高仪是一个很好用的借口,朱翊钧很自然地无中生有了。
不过也不是骗李贵妃,他只是打算先说服高仪,再让高仪出面。
高仪这种道德君子,晓之以大义,是最好说服的。
李贵妃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眼神充满了欣慰。
……
隆庆六年,六月初七。
此时距登基大典也就三日,紫禁城中奔走忙碌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但是都影响不到朱翊钧。
他仍然是有条不紊地发育着,强身健体、爱护口腔、讨好李氏、积累名望。
清晨,朱翊钧到文华殿日讲的时候,少了两名侍读官。
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马自强、陶大临,二人去跟礼部准备即位大典的礼仪,以及先帝的谥号,日讲这边只能告了假。
朱翊钧对这两人印象不深,也没放心。
相互见礼之后,朱翊钧熟练地走到高仪身前,拽住高仪的手,就往里走。
“来,给先生赐座。”说着,他又扭头看向高仪,“先生,今日讲哪一篇?”
高仪现在已然不再抗拒这套连环招。
很是自然答道:“殿下,是尚书的梓材篇与召诰篇。”
朱翊钧点了点头,扶他坐下,而后才回到案前端坐。
他有意展现一定的聪慧,尚书的背诵进度也是极快。
这六七日见,就已经学完了商书,已经是到了周书。
甚至出现了刻意吹捧他的讲官,在外吹嘘什么皇太子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其实这进度只能算略快,一天两三篇二百字的文章,对于他而言,背诵起来着实不算吃力,他前世七岁就能一天背七八首诗了。
高仪半边屁股坐在矮凳,心中也是颇为自得。
谁不想教出来的弟子,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呢?
眼下皇太子跟着讲读官诵念经典,停断句读,不超过两遍就熟练了。
进讲释意,也了然于怀,往往还能对诸位讲官不同的释意有着不同的体悟,引申到自身做人治政。
一个聪明的弟子,一位尊师重道的学生,一名仁义孝顺的君主,几乎符合了高仪所有的念想。
高仪看着御案或诵读,或冥思,或恍然的朱翊钧,不自觉捋着胡须,露出笑意。
这样的学堂,简直是享受。
还是一旁的讲官在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他才发现已经午时,日讲已毕了。
高仪赶紧起身,前两步:“殿下,今天的日讲,就到这里吧。”
其余讲官一同起身行礼。
高仪都准备顺势离开了。
却听方传来皇太子的声音:“先生留步。”
“今天日讲,我颇有些心得,先生不妨与我一同用膳,也好为我指正。”
高仪愣了下。
参食用膳,向来都是极享荣宠的朝官才有的待遇。
先帝在时,也只有高拱享受过。
如今竟然落在他头,一时有些失措。
他连忙拱手,正想拒绝,又迎了皇太子满是期盼,人畜无害的眼神。
高仪拒绝的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变了样:“殿下有研学之心,臣安敢不从命?”
随后就稀里糊涂地被朱翊钧拽着手,带到了用膳的厢房。
“先生,我正值孝期,所用稍显寡淡,先生不要介意才是。”朱翊钧歉声道。
高仪不以为意,他早过了口腹之欲的年纪。
能够参食用膳,哪怕是啃谷草,他都能乐在其中。
“殿下莫要折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