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廷议结束。
高拱持芴下拜,高呼圣帝明君,百官附和山呼。
皇帝谆谆勉励,赐辅臣及讲官并三品以枇杷。
乃退朝。
……
礼部值房。
吕调阳坐在桌案之后,怔怔出神。
果然,道行还是太浅了。
张居正的智慧,他比不过。
皇帝的机心,他猜不透。
高拱的手腕,他也望尘莫及。
如今新党的一切,都被他办砸了。
高拱非但没有安心致仕,甚至还有总揽朝纲之势。
要是张居正回来,他都不知道如何面对是好。
“吕尚书,元辅请您过去。”
突兀的声音,惊醒了吕调阳。
他霍然抬头:“元辅?”
职官点了点头。
吕调阳缓缓起身,将梁冠一板一眼戴着头,推门而出。
本以为要去内阁大堂。
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高拱正双手负背,正站在不远处的池塘边,仰望晴空。
吕调阳放缓了脚步,走到高拱身边。
也有样学样抬起头,循着高拱的视线抬头望过去。
嘴里说着:“元辅远眺也需多看看脚下,小心踩进池子里。”
高拱知道吕调阳来了。
他没有多余动作,只开口道:“和卿啊,我一看这鸿雁,就心驰神往。”
“像这鸿雁飞过万里晴空,恐怕也无心低头,看一眼下方这小小的池塘。”
吕调阳摇了摇头:“我是怕元辅跌进池子里,惊了这一池的鱼。”
高拱笑了笑:“走吧,陪本阁走走。”
两人本是一前一后,吕调阳加快半步,强行并列。
高拱也不在乎,继续说道:“晏几道写过一句,鸿雁在云鱼在水。”
“这鸿雁与鱼,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下,本阁哪里看得过来。”
吕调阳摇了摇头:“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二人就这样互相打着机锋,争执不下。
眼见吕调阳始终不松口。
高拱欣赏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意,不可动摇。”
高拱侧过脸,看向吕调阳:“和卿,要不要入阁?”
吕调阳一惊。
张居正想他入阁是意料之中。
皇帝昨天拉拢他入阁也在情理之内。
怎么高拱也突然想让他入阁了!?
他们分明还在拉开架势对阵呢!
吕调阳下意识问道:“元辅还容得下我?”
高拱展颜一笑:“晋党我都容得下,王崇古仍会入阁,更何况是你?”
“新法,我可比张居正先扛旗。”
吕调阳默然。
自己都准备好致仕了,没想到……高拱这胸襟,当真令他折服。
他毫不掩饰感叹:“我还以为元辅要驱逐不服,独揽朝纲。”
高拱摇摇头:“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我这种人,能够放开手脚,施展新法。”
吕调阳更是无话可话。
一时无言,默默往前走。
高拱也不催逼他,就这样静静候着。
二人走了近两刻钟,太阳逐渐西斜。
这时,高拱轻松惬意四处张望,突然看到张宏的身影。
思索了片刻,出声叫住:“张大珰这是哪里去?”
张宏见是高拱和吕调阳,连忙行礼:“元辅、吕尚书。”
“陛下,两宫口谕。”
“大学士张居正等,还自天寿山,诏建大行皇帝陵寝于大峪山,赏赐张阁老等例银二十两。”
吕调阳脱口而出:“张阁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