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引是锚定盐的,滥发盐引的结果可想而知,甚至造成了盐商跑去转运司,结果买不到的盐的奇观,一排队就是排几年。
这样搞,盐引自然成了废纸。
到了孝宗时期,淮安人叶淇为户部尚书,更是对开中法进行了一记绝杀。
那就是,缴纳银两换取盐引。
这一手,直接消抹掉了,策动商贩为北方输血的本意,变成了中枢攫取银两的闹剧。
开中法也全面败坏。
换句话说,只要不能遏制滥发盐引,开中法,始终不能成为国策。
张居正这是在提醒小皇帝,不要将此作为敛财的手段,那是饮鸩止渴。
朱翊钧先给张居正吃一颗定心丸:“借鉴以往故事,吸取教训,也是朕一直在做的。”
“若是要从申侍郎所倡,重启开中法,必然不能滥发盐引。”
“具体,还要诸位去廷议商议个章程,咱们在这里,只定大略。”
张居正得了皇帝不会滥发的承诺,拱拱手算是认下了。
王国光接过话头,开口道:“陛下,此法靡费颇高,内外也常有朘剥商户的声音。”
“彼时南直隶的言官,请罢开中法的奏疏,几乎淹没了户部。”
说白了,任何政策都是有代价的,从没有十足的赤金。
北方既然被输了血,中枢也只付出了盐引,没有增派徭役,那总有人在默默被朘剥。
其一,就是商贩。
相当于将本身可以直接买到的盐引,附了一层徭役。
甚至因为路途遥远,商贩们后期干脆直接在北方开垦田亩,然后将粮食运到北方有司的仓库中,也就是所谓商屯。
无论是运粮,还是商屯,都增加了商贩的负担。
其二,就是南方。
由于商贩增添了一层徭役,盐的价格,自然要高一些。
本身的产盐地,价格相对来说应该是最便宜的。
就为了给北方输血,多花了钱吃盐,自然会心有不满。
当初淮安人叶淇,未尝没有迎合南人民意的意思。
朱翊钧看向王国光。
他自然明白这位户部尚书不是在唱反调,而是单纯在从经济考虑这个问题。
这位撰写万历会计录的户部尚书,乃是如今不可多得的金融人才。
当然,所思所想,未免也局限在会计成本了。
朱翊钧斟酌了半响。
想了一通现代金融知识来诡辩,来哄骗这位户部尚书。
话到嘴边,心头一动,又咽了下去。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朱翊钧又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斟酌措辞。
过了好半晌。
朱翊钧终于想通,也想明白了方才觉得不妥的地方在哪里。
前世共商习惯了,还未从这心态转变过来,如今做了人主,却不能还这般行事。
有些时候要机心诡诈,但为人主者,也不可失了堂皇大气。
既然是国策,那么利弊,因由,还是要说清楚的。
他缓缓起身,目光来回扫视几位大臣。
面色肃然,语气恳切:“元辅、先生、二位阁老。”
“王卿是老成持重之言,朕也不得不认可。”
他又看向申时行:“申卿,朕也不虚言应你,此举确系会增添南人的负担。”
申时行连忙起身告罪。
朱翊钧将他按住,继续说道:“朕也有一语,不得不在此私下说与诸卿,这话朕只在此处认,了廷议朕就不认了。”
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却更显严肃:“南北矛盾,由来已久。”
“远有南北榜案,近有如今的淮盐案,不一而足。”
“苏、扬等地富庶,一直为中枢造血,朕也是铭感在心的。”
“开中法增加南人负担,必然有所不满……”
“但,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此事不得不为!”
“为人主者,斡旋天下,混一南北,朕,避无可避,当仁不让。”
“纵使南人有怨,商旅不忿,这开中法,朕也以为势在必行!”
“诸卿以为然否?”
早有点事,没来得及写,晚了一个小时16分钟,不好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