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出一孔,方便统筹兼顾,也好中枢追溯。”
这种一定程度的金融货币,可不能将发行权留在地方。
高仪将这话在脑子过了一圈,只觉有理,不由暗赞了一声。
他开口追问道:“所以陛下是想,设个盐课衙门,统筹此事?”
朱翊钧点了点头:“盐引的定额、制售,都放在京畿,盐课司的统筹,盐的转运、盐引的分发,则另立衙门。”
“几个转运司和提举司的职权,可以适当收归一部分。”
张居正统率天下文臣,此时正该他接话了。
他环顾几位阁僚。
杨博全力支持,高仪认为可行,吕调阳只是怕过于激进,却也并不反对。
张居正心中有数后,也毫不拖泥带水:“陛下广怀天下,臣等仰服。”
“内阁感悟圣意,体察圣心,明日便会同诸位廷臣议论此事。”
“不过……具体官署的规制、官员品阶、权责,不是一日之功。”
大方向定了,但具体还得廷议论出个章程来。
此事涉及南北、吏部、户部、漕运、盐课,总要扯皮一段时间的,不是皇帝嘴巴一搭就畅行无阻了。
内阁要将此事落到实处,必然要耗费极多的精力。
如今近了年关,诸事繁忙。
户部要会计,吏部要考成,更别提秋粮还没入京,宣大和宁夏已经嗷嗷待哺了。
事情多,处理起来总会慢些。
既然要耗费不少时日,张居正自然得跟皇帝先说好。
否则皇帝又要觉得内阁不向着他,负气说什么再打一遍天下之类的话次的事,很难不铭记在心。
朱翊钧明白老人家为什么说这话,很是温和地点头同意:“这是自然。”
“两淮的事,还没出个结果,只是先让中枢准备起来,免得不好收拾两淮的烂摊子。”
“就到,春夏之交罢!”
“也好让盐商们赶夏粮成熟。”
张居正见皇帝没有立马催逼个结果,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说到新立衙门,众人总算知道皇帝将余有丁一个司经局的叫来作甚。
这是内定了啊。
余有丁是三鼎甲、翰林编撰出身,比如今几位内阁辅臣出身还要高,例如张居正就只是二甲庶吉士出身。
又有日讲官、经筵官的资历,外放一个从三品之位,还是有的。
但是……都转运使就已经是三品官阶了。
新衙门若是想统筹六个转运司、七个提举司,至少也得有漕运衙门一般的规制,从二品起步。
余有丁就不太够格了。
想到这里,吕调阳不由提醒了一句:“这盐政衙门主官,至少要二品才够规制,陛下可有人选?”
朱翊钧一看众人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
不由展颜一笑:“自然是有的,朕说与诸卿参详。”
“起复前武英殿大学士,少保殷士儋,如何?”
众人神色一变。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庶吉士出身,同样是先帝潜邸讲官。
先帝继位后,只比张居正和高拱慢了一步入阁。
当初在内阁与高拱不合。
二人斗了一场,殷士儋惜败于高拱,辞官致仕。
如今皇帝想复起这位?
张居正闻弦知意,立刻反应过来:“陛下要将盐政衙门设在山东布政司!?”
殷士儋作为前阁臣,已经不可能再入中枢。
当初高拱能做到,是因为高拱与穆宗感情深厚。
殷士儋对于小皇帝可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地方。
如今皇帝想将此人起复,用在地方,除了利用其政治的影响力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原因了。
至于殷士儋的政治影响力在哪里……此人是山东人,如今正在济南府养老呢!
换句话说,就是山东布政司的徐阶。
六个转运司,其中福建、山东无巡盐御史。
山东与两淮毗邻,都在京杭运河一条线,两处都由两淮巡盐御史代表中枢,布政施德。
实际,就是两淮代管了山东盐政。
如今两淮盐课尾大不掉,皇帝显然是要倒反主次,不仅要让山东单独分列出来,还要藉此分割掉两淮的职权!
张居正这么一问,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这是要用殷士儋的影响力,在山东压制两淮的盐政!
王国光不由多看了皇帝几眼。
好老辣的手段。
皇帝则是一脸坦然道:“殷少保德高望重,通晓政情,如此难道不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