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说。
他对这些事情,还真不如王崇古。
王崇古持笏行礼,补充道:“陛下,长昂娶了喀喇沁部领主的长女,若是再得我朝认可与支持,虽仍显弱势,却也能让朵颜卫令出两头,说不得便要陷入内耗。”
“至于换俘……”
“臣以为,还是需尽可能杀伤朵颜卫。”
“此部与别部不同,与我朝交战多年,血仇无算,不是轻易就能化解的。”
徐阶能看明白皇帝喜欢哪种人,王崇古自然也能看明白。
这就是行下效。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但如今皇帝喜欢言之有物的大臣,大家自然又纷纷捡回了自己的见识与逻辑。
王崇古知道皇帝有些不喜自己在宣大的作为,如今献策,也是有意给皇帝展示,好缓和一番。
朱翊钧听罢,已经被王崇古说服了。
这位王尚书所言,确有道理。
挑拨离间这等惠而不费的事情,自然信手为之。
倒是换俘之事,虽然心里认可,但总归有些排斥这种事。
他想了想,这才便有了决议。
朱翊钧开口道:“赏赐之事,便从王卿所言,以改元施恩,赐朵颜卫都督长昂赏银。”
“再告诉那两个入京的大使,我大明朝封的朵颜卫都督,只有长昂,没有什么董狐狸,若是想用银两购入粮食,乃至互市,我朝也只认都督长昂。”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换俘之事,发文书给刘应节与戚继光,让他们便宜行事。”
“不以此事为成例。”
他是想换俘的,毕竟有自家子弟兵在。
不过王崇古说得也有道理,尽可能杀伤未必不是好事。
那他既然不通兵事,还是干脆放权给边将吧。
这是放权也是躲事。
朝臣们也并不在乎这等小事。
王崇古当先行礼:“圣明无过陛下。”
这时候,栗在庭突然出列,查漏补缺道:“陛下,除此以外,难保彼辈会偃旗息鼓,需得增强边防。”
“臣以为,不妨借此机会,整饬京营,遣战兵、车兵营各一支,出防蓟镇,习劳练战。”
话音刚落,庭便有数人面色陡变。
右都御史、协理京营戎政霍冀更是昂首出列:“陛下,不可!”
“鞑靼乃是我朝心腹大患,如今犯边,正当凝神相对,如何还有余暇给京营习劳练战?”
“此言实乃揣度圣心的奸佞谗言!”
“臣要弹劾栗贼!”
弟子受欺负了,老师自然不能坐视。
高仪难得强势出面,皱眉呵斥道:“霍都御史注意体统,莫要君前失仪。”
“议事便议事,如何动不动就攻讦同僚?”
霍冀年岁比高仪还长一岁,奈何官阶圣眷差了不是一筹,被呵斥后只能悻悻告罪。
而后才和气解释道:“高阁老久在中枢,有所不知。”
“兵事,最忌讳兵将不知,主客不合。”
“京营如今的作风,去了非但不能协助守边,反而还有所拖累。”
“此举徒费粮草不说,还妨碍边防正事,如何不让人疑心说出此言之人,是何用心?”
他态度温和,但说话却带着刺。
反正就是一个态度,京营还是老实在北直隶待着,别出门添乱。
高仪怫然不悦:“什么叫京营的作风?”
“霍都御史协理京营,说出此言,不觉得自身职责未尽,面羞愧吗?”
这事是谁的主意,高仪自然知道。
如今霍冀明面骂着栗在庭,却是对皇帝有意见,奈何两人都是他的弟子,高仪也难得发了发脾气。
内阁说出这种话,兵部也不能坐视了。
文官掌管京营始自于谦,往后京营基本都在兵部的控制之下。
嘉靖五年武举会试,赐宴兵部,京营提督郭勋还能跟兵部尚书李钺争一争座次。
到了隆庆年间,阁臣赵贞吉、时任兵部尚书的霍冀,已经能光明正大奏,要收回戎政之印,罢总督京营戎政,改设提督总兵官三员,各管一营,“而以文职大臣一员量加职衔,俾之总理”。
简单来说,就是撤掉京营总督,降为总兵,至于怎么管理?自然是再增设文职大臣来管了。
彼时的朝堂当中,为此事可是拉锯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因为文臣内部对此事没有达成共识,皇帝反复,未能做成。
但一段时间的总督缺位,撤了又设,任了又免,已经全面居于兵部之下了。
如今老尚书霍冀在据理力争,兵部自然不能干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