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张桌案。
桌案都是奏疏、手稿等物。
旁边还摆了一道屏风,面似乎都是人名。
张四维多看了一眼,右布政使陈瑞……湖广按察使杜思……洞庭守备丘侨……巡江指挥陈晓。
都是湖广的官吏!
他收回目光,看向正站在案前的皇帝,跟着张居正一起行礼:“陛下。”
朱翊钧示意众人起身,而后挥了挥手,示意掌宗人府事驸马都尉邬景和先下去。
邬景和行礼告退。
张四维看了一眼这位掌管宗人府的驸马,心念电转,隐约抓住了什么脉络。
这时候,只听皇帝缓缓开口道:“元辅,朕不意你的乡梓,民风彪悍至此。”
“朕,只是想给摸个底,什么都未做,他们竟然直接造反!?”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其中的愕然与愤怒,当真令人感同身受。
堂堂中枢钦差,以及一名一省之长啊,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火葬送行了!?
这是朱翊钧想破头都不理解的事情不怕死吗?查案要证据,平叛可是只要坐标的。
流官也不能这么搞吧?
前世坠楼的、猝死的,到任三十七天病故的,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至少能归咎于意外。
但这明目张胆地带兵攻打县衙,一把火给人堵在县衙里,跟直接造反有什么区别!?
这是真的把他这个皇帝的颜面,踩进土里了啊!
张居正直接略过了乡梓之说,就事论事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因由,以及逮拿罪魁。”
这次,他没有更正皇帝的措辞,或者说,他也以为这几同造反。
纵匪杀官!简直骇人听闻!
不止是皇帝,中枢但凡掌权之人,没一个人能忍受这种挑衅!
朱翊钧冷笑一声:“匪首施朝凤,负隅顽抗,已然被就地正法了,果真是会为君分忧!”
这是杀人灭口,还是真的负隅顽抗,反正中枢鞭长莫及,谁也说不清楚。
张居正再度行礼,弘声道:“陛下!那就拿问洞庭守备丘侨,与巡江指挥陈晓入京审问!”
这个时候,要是谁还讲证据,那就是读书读傻了。
朱翊钧拂袖拒绝,沉声道:“就地查罢!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这皇位朕也没脸坐了!”
这件事,不可能让步。
无论背后是谁,什么高官大员,什么勋贵宗亲,这次都别想要体面,他必然要杀个人头滚滚!
热水器致燃这种体面,留到下辈子吧!
此时,高仪插话问道:“陛下,臣斗胆问,张楚城去湖广,查到什么了?”
不是要命的地方,不可能下此毒手。
若是真像此前说的,去给矿税摸底,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所以,这涉及到的内容,也是重要的线索。
朱翊钧收敛神情,指着一张桌案,冷冷道:“桌案那些,便是张给事中去湖广后的奏疏,诸卿自看吧。”
“一开始是替朕督促布政使汤宾,整治治下的矿税。”
“往后,则是发现了地方官府,勾结士绅,指使矿贼私开矿山。”
湖广的范围,大概包括了后世的湖南、湖北、广西、海南、贵州大部。
矿产自然也不少,譬如通城府,南有锡山,旧产银锡。
也譬如大冶州,北有铁山,又有白雉山,出铜矿,东有围炉山,出铁,西南有铜绿山,旧产铜。
至于矿贼就更不用说了。
中枢要是想开矿,要么有损龙脉,要么回不了本世宗花三万两,挖出两万八千五百两的矿,可是一直被钉在耻辱柱的。
但民间私开,就是趋之若鹜,也不知道怎么愿意做这亏本买卖的。
其实这种事,并不是太要命,不可能说什么负隅顽抗。
大不了就是把多吃的吐出来,矿贼祭天,就结了,以前都是这么干的。
甚至于,矿贼交税,或许还能摇身一变,变成官矿。
以至于让张楚城去摸底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遭遇这么激烈的反抗。
所以说,真的不能什么都查,稍不注意就真查出了什么。
几位大臣已然走到桌案前,翻阅此前张楚城递回的奏疏。
朱翊钧忍着情绪,继续说道:“到这里,也就罢了。”
“朕二月就让张楚城回京复命,准备以后慢慢整治。”
朱翊钧眸子幽深,语气莫名:“结果,张楚城在返京的路,又改了主意,奏请再查两月,说……”
“他发现了私铸铜钱、兵甲的痕迹!”
注1:隆庆三年十二月丁